陆汐从木桌上起身,晃了晃脑袋,很是抱怨自己的疏忽,竟然这样都能在木桌上打盹,同时也着眼瞧了瞧屋内。
屋内空无一人,两位外乡人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去。
在这之后,陆汐又是颇有些紧张的转过头,往桌上摆放的那些家当瞧了又瞧,生怕有些自己的宝贝被那两位外乡人相中,给顺手拿了去,尤其是那二十四枚的小满钱,那个执扇的公子,好像喜欢的紧呢.......
陆汐担心的倒也不是地痞无赖式的拿了东西不给钱,毕竟这两位外乡人身着华丽,应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相必即便是趁着自己打盹,拿了那二十四枚小满钱离去,也是会留下些铜钱做些交换的。
只不过是他陆汐,不喜欢别人这样。
小镇实在是太落魄了,落魄到市井烟火味都淡出鸟了,强买强卖,恶霸欺凌,这档子破事,陆汐长那么大以来,几乎是见不着几桩的,可即便是如此,在陆汐心里头,就是偏执得觉得:就算双方的筹码一样,或者哪怕对方给的更多,但是如果他要强行换了自己的东西去,就只能换回来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种“鱼死网破”的感觉,就像是先前陆汐丢失的那颗极为通透圆润的鹅卵石一般。那个桃花巷的叶姓少年,原本完完全全可以拿几块别的石子和自己交换,甚至是伸出手向陆汐讨要,至于陆汐愿不愿意暂且不管,但有些东西本来就是形式大于内容,就像齐先生说的作揖行礼一般:天底下又有几个与你行过礼作过揖,就是真心敬仰佩服你了?读了书求过学的人尚且如此,又何况别人?那些山泽野修佩剑架刀,俯下身子一派谦恭,当真是与你一见如故两两交好?不过是出剑拔刀前的起手式罢了。
说到底,陆汐确实是不喜欢叶庆之,但绝对犯不上行在路上要避让的那种厌恶。虽然说他叶庆之一直都是摆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所谓的“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用来形容他也是最为恰当,可在陆汐内心深处,一直都觉得,叶庆之做的一切的一切,撑死也不过是冷血和讥讽罢了,实质性的伤害也不过是几颗鹅卵石打在自己身上,颇有些吃痛罢了。
就如同先前自己在替林老头屋檐扫雪除霜一事上,也被店小二数落嘲笑过几次“闲出鸟了”,可难道是这样,陆汐就要一并不理了店小二去?陆汐自己知道自己没看过几本书,认不全多少个字,可总归是觉得,把自己想的做的强加给别人,别人不听不同意,你就不喜欢甚至恨不得挥拳相向的行为,天底下是没有这般道理的。
想到这里,陆汐便是不由得萎靡了下来,坐在木桌前,双手撑住脑袋,摇摇欲坠。一想到昨晚那个很是真实的怪梦,少年就有些心不在焉。
少年早慧,自从先前那场惊天动地的惊蝉巷二人对峙之后,陆汐就冥冥之中看懂了很多人和事,再到后来的那场剑庐下谈话,更是坚定了少年的所思所想。因此,陆汐愈发觉得昨晚那场梦,很是真切!
陆汐承认自己怕死,怕得很。陆汐也觉得没有人会不怕死,以前每每听好友林端阳给他讲那些沙场厮杀的故事以及尸山血海的两军对垒,林端阳总是讲的眉飞色舞,说到动容胆寒处,也是会不禁壮了嗓门,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而作为听众的陆汐,则是与林端阳不同,只会是心里头摇起波浪鼓,想着眼前这个按捺不住性子的好友,能平平安安........
陆汐怕死,但陆汐知道自己不会死,而齐先生会死。
齐先生的“不得不死”,福禄街那些繁杂的人声,以及水井里映出的那些镜像,都是让陆汐有些后怕。怕什么?
对于少年来说,太多太多。
先生离去,用一种少年最不喜欢的“强买强卖”,换来少年右眼的通透。少年听出齐先生说“太多人要我死”时的无奈和其中参杂的失望,这种失望和先前少年第一次和齐先生喝酒时,齐先生流露的失望一样:人心难辨,先生出自好心让学童勿要送过冬的吃食,可又有何用呢?反倒是平日里最为窘迫的学生交了更多.......多加分析,自以为是,人性之恶劣。
陆汐怕呀,陆汐很怕齐先生将那轮井中月交托给了自己,自己又让先生失望.......
至于福禄街的人声鼎沸,也是吵得少年内心的自卑翻涌而上,连福禄街青石板这种被人任劳任怨踩上数百脚的物件,少年都走不安稳走不快,却是要伸手抓取那井中明月?少年担忧,怕惹人笑柄,徒增笑耳。
而林端阳的心气和眼光在游历镇外的山川美景之后,又会有什么变化?陆汐不清楚也不太敢去求索。
陆汐没什么亲人,除去那个数年来仅有一封信件到了手中的父亲外,便是只有眼下远游在外的林端阳这个唯一的“亲人”。因此对于少年来说,倘若林端阳真的如同井中那般瞧不上自己,自己除了偷偷抹眼泪,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先前少年本可以不去撩拨真相,可如今接下了曹家二小姐交代的送书一事,也只得硬着头皮了,但愿历经山川江海的林端阳,仍旧怀着初心一颗。
同样,明明发达富裕了的范俊一家,陆汐也怕,怕人家是真富贵假好心,但相比其他来说,倒是要好上许多。虽然说如果有一天,那个黑黑矮矮的范俊,摇身一变,成了高高瘦瘦,皮肤白皙如先前的外乡公子一般,眼睛里透着蔑视,但倘若自己有能力的话,也还是会感激回报范俊一家送了推车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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