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这又是何苦呢?”玲珑一面为心蕊公主铺开被子,一面轻言相劝:“奴婢是个愚钝的,可也看出璟王爷并非公主的良人。公主一心痴念他,就这么一晃眼过去四年,四年里,皇上为公主的婚事没少费心……”
听玲珑碎碎念个没完,心蕊公主脸色一变,瞪向她道:“本宫不想听你说这种话!”
“公主,奴婢这是为您好啊!”玲珑跪地道:“看着公主的大好年华,因璟王爷就如此蹉跎下去,奴婢心里难受!”说着,玲珑眼里聚满了泪水,一滴一滴顺着眼角滴落而下,“起来,你哭个什么劲!”心蕊公主秀眉微蹙,抬手,一脸不耐。
“你为我好,我知道,可我就是喜欢璟哥哥,此生,除过他,我哪个也不嫁!”
心蕊公主说得一脸决然。
玲珑起身,恭谨侍立一旁,咬了咬唇,道:“宫里这几天都在传,说皇上打算与雾国相互联姻……”自chuang上站起,心蕊公主手指玲珑,气得直哆嗦,“本宫越是不想听到什么,你越是要说什么,你是存心不打算让本宫好过么?”
“没有,奴婢没有,奴婢绝对没有那个心思!”玲珑连连摇头。
雾国鸣帝后宫妃嫔众多,且还好男色,这些天下人皆知。
再有,其人性情多变,若是公主嫁给他,过得日子肯定如履薄冰。
相比之下,璟王爷比那鸣帝要好上那么一点,最起码,璟王爷不会糟践公主!
感受到心蕊公主身上散发出的怒气,玲珑额上的冷汗不停地流下来。
她的样子,看得心蕊公主心底的气散去不少,放下手,心蕊公主坐回chuang上,幽叹口气道:“我又没把你怎么着,瞧你吓得!”玲珑垂眸而立,咬唇没有说话,心蕊公主又道:“我不会嫁给鸣帝的,就算皇兄逼我,我也不会嫁给鸣帝!”
音落,心蕊公主眼里涌上浓郁的忧伤。
近几年,那一直chong她至深的皇兄,对她的态度已大不如前,除过政事,除过思念皇嫂,仿若再没什么事,能被他记在心上。
好端端的,为何要突然间想到与雾国联姻?
皇兄是想要和雾国联手,攻打璟哥哥的国家吗?
心蕊公主虽不懂家国大事,但她脑袋瓜并不笨,稍加一想,便能猜出个大概。
“玲珑,你说皇兄打算与雾国相互联姻,是不是要联手对付朝国?”听到心蕊公主的问话,玲珑摇了摇头,回道:“奴婢不知。”
公主的心思,她都猜不透,更别说皇帝的心思了。
默然良久,心蕊公主道:“好了,服侍本宫歇息吧!”
“是。”玲珑屈膝一礼,服侍心蕊公主到chuang上躺好,然后放下*周围的帷幔,脚步轻缓,退出内殿。
月无声,影无声,只有风儿呜咽低泣着,怀着对璟的痴念,心蕊公主翻了个身,慢慢阖上双眼,入了梦乡。
翌日,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宫人们忙忙碌碌的穿梭在各处宫道上,御书房中,楚御寒上完早朝,端坐在御案后,凝目注视着恭谨站立在御案前的一名年过半百的官员,道:“颜卿家,你说雾国提出与我过相互联姻一事,到底可行与否?朕要听实话。”早朝上,就云、雾两国相互联姻这件事,楚御寒有征询过文武百官的意见,奈何无一人站出说话。
现如今,三国间的局势,乃至这天下的局势,变得尤为微妙,一个弄不好,就会引发大规模的战争,介于此,文武百官哪个敢随便开口在帝王面前发表言论?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就是继穆征后的新任丞相颜松,也没在今日早朝上说一句话。
这才有早朝散后,楚御寒唤其到御书房议事。
“回皇上,鸣帝欲与我国相互联姻,若目的仅是为巩固云、雾两国间的关系,我国与其联姻,自是无甚坏处。但,怕就怕鸣帝心思不存,想要联手我国攻打朝国,然后,再伺机吞并我国,那可就不好说了!”
颜松神色严肃,恭谨道。
“你说的有理,可朕觉得,这未尝不是给我国一个机会。”楚御寒食指轻敲御案,目中神光幽深如海,“巩固两国关系?鸣帝的目的绝不会这么简单,他铁定是打主意联手我国,先一起攻打朝国,再对我国伺机而动。呵呵!他打的如意算盘,朕又何尝没想过。”
一统天下,这是他有生之年的梦想。
待梦想实现,他再带着寻回的曦,过她想过的生活。
楚御寒就是这么自以为是,既要野心争霸天下,又情深似海得想拥有美人。
殊不知,世间之事,岂是他想就可以实现的。
“皇上,您,您是想……”颜松的心猛地一紧,望向楚御寒的目光,有些难以置信。
楚御寒道:“颜卿家,一统天下,是朕有生之年的梦想,既然鸣帝想通过与我国联手,拿下朝国,进而攻下我国,朕怎就不能反过来为之?”
颜松道:“可是,朝国有璟王,现在又多了名传天下的右相,我国真要与雾国联手,未必能攻下!”作为一国帝王,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并不奇怪。然,颜松有他的顾虑,因此,他不得不实话实说,希望坐在御案后的帝王,多加想想,免得到时朝国没有攻下,反致使云国国力大幅度下降。
因为战争一起,财力,物力,人力各方面消耗都很大。
要想恢复国力,那是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颜卿家未免太过担心了,”楚御寒唇角勾起一抹轻淡的笑,道:“璟王他们即便能力非凡,也不过是平凡人,我国与雾国联手,朕相信必不费吹灰之力,会攻下朝国,如此一来,这天下,就剩下云、雾两个大国,而以我国的势力,寻着机会,拿下雾国绝非难事!”
楚御寒很自信,好似整个天下,都已是他囊中之物。
“皇上,臣还是请您多想想!”帝王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颜松即使想再加以相劝,也于事无补,但身为臣子,他有他的职责,因此,他硬着头皮,还是言语诚恳,谏言楚御寒对于与雾国联手攻打朝国一事,多加以考虑。
“朕会琢磨透彻,再给雾国回话。”楚御寒颔首,然后随手拿起一道折子,翻阅开,道:“关于与雾国联姻一事,今日就议到这吧!”
颜松点头,揖手行礼,道:“臣告退!”
楚御寒头也没抬,嗯了声,便执朱笔,批阅起奏折来。
缕缕花香,透过打开的窗户,吹入御书房中,楚御寒抬眼朝即将批阅完的折子上看了眼,道:“李荣!”他的声音一传出御书房,李荣忙推门而入,步至御案前,躬身道:“皇上,老奴在。”
放下朱笔,楚御寒靠坐在椅上,捏了捏眉心,沉声道:“朕与颜相议事时,你不是有话要容禀么,说吧!”
李荣躬身道:“回皇上,为贤妃诊病的宋太医,一早着宫人过来传话,说是贤妃娘娘,说贤妃娘娘怕就这两天去了!”四年,四年啊,帝王没踏过后宫一步,就是延禧宫,帝王在这四年里,也从未去过,但,帝王并未阻止皇后到御书房,到他的寝宫来探望。
然,这又能怎样?
皇后哪次不是面色柔和而来,用帕子拭泪离开。
多年不得圣chong的贤妃,从晨曦宫那晚着火后,就一病不起,用汤药维系生命,却终走到人生尽头。
对于深宫中的女主子们,李荣心里有的只是叹息。
叹她们夜夜枯坐寝宫,伴孤灯至天明。
帝王的雨露,她们这一生怕是都不用想了。
“去了妥善安葬就是。”楚御寒淡淡说了句,垂眸将剩下的几道折子批阅完,起身走出御案,道:“摆驾凤阳宫,朕去看看公主。”
李荣躬身应声,随楚御寒身后,步至御书房门外,然后伴着御辇,一路行往凤阳宫。
明粹宫,贤妃双眼闭合躺在chuang上,脸色苍白如纸,昔日清丽至极的容颜,早已不复存在。
“冰月……”长睫微微轻颤,贤妃缓缓睁开眼,虚弱地唤冰月。
“娘娘,奴婢在,奴婢在呢!”
冰月边用袖子抹着泪,边哽声道。
“让他们都退下吧!”转过头,朝侍立在内殿中的宫人们看了眼,贤妃对冰月吩咐道。
“是。”冰月应声,对一旁垂首侍立的宫人们摆了摆手。
没多大功夫,偌大的内殿中,就剩下冰月一人在贤妃chuang边伺候。
“扶我起来吧!”贤妃道。
冰月上前,拿过两个大的软枕,放至chuang头,然后伸手扶贤妃靠在上面,“娘娘,你是有话与奴婢说么?”眸中含泪,冰月侍立在贤妃近前,泣声问了句。
“嗯。”贤妃嘴角漾出一抹极浅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别哭,人都有这么一天的,我能多活这几年,已经够了,别哭!”冰月捂住嘴不说话,任眼里的泪水汩汩涌出。
“傻丫头,来,坐我身边来!”
慢慢抬起手,贤妃伸向冰月。
“娘娘,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人那么好,老天不会就这么带你走的!”在贤妃身旁坐下,冰月紧握住贤妃的手,边哭边说。
贤妃望着她笑了笑:“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若不是我太过自私,前皇后和她的家人,就不会遭受那种种厄运,白嬷嬷也就不会在四年前离我而去。”清泪自她眼里滑落,“我就是个罪人,不过,不过好在前皇后好人有好报,重活……重活于世……”越说她声音越虚弱,以至于冰月并没听清楚她最后说的是什么。
“娘娘,你别多想,在奴婢心里,你是这宫里最好最好的主子,若是,若是你挺不过这关,奴婢会追你而去,永远伺候在你左右!”冰冰冷冷,没有半点人情味的深宫,主子没了,她一个奴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出宫的年岁,她已经过去有两年,再没得机会。
不跟着主子一起离开这充满阴谋,充满污秽的牢笼,她会疯的!
前皇后人那么好,死得却是那般凄惨;曦贵妃人也不错,终了还不是落得葬身火海的下场;还有,还有白嬷嬷,好端端的在明粹宫当差,竟一夕间消无踪迹,娘娘不说,其实她有想过,白嬷嬷多半已遭不测。
如今的皇后,最恨的就是前皇后身边的人,巫蛊事件,因为曦贵妃插手,皇后碍于皇上的面,没有把白嬷嬷和木棉惩治,肯定心中有怒,才会,才会寻到机会,火烧晨曦宫,暗中处理了白嬷嬷。
冰月不知皇后已换人,就是贤妃,乃至后宫众妃嫔,都不知皇后已换人。
凭着自己的相像,冰月认为晨曦宫失火,以及白嬷嬷失踪,都是延禧宫的皇后暗中所为。
“傻丫头,不可以,你不可以那么做,知道么?”贤妃流着泪摇了摇头,“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我会求皇上,求皇上放你出宫,然后,然后寻个好人家嫁了,记住,本宫不许你追本宫而去,本宫不许!”贤妃似是回光返照一般,声音突然间变得凌厉起来,冰月望向只是掉眼泪,一句话都不说,贤妃对着内殿门口,道:“来人,本宫要见皇上,替本宫,替本宫请皇上到明粹宫,本宫有话与皇上说!”
“是,娘娘。”一小太监快步走至内殿,躬身应了声,就急急退离而去。冰月见痛哭失声:“娘娘,奴婢,奴婢……”宫外已没有亲人,出宫,有谁能给她做主,为她寻门亲事?再者,世间儿郎多薄情,她不要受那情爱之苦,她不要!
“我累了,”贤妃慢慢阖上眼,“皇上来了,唤我一声。”
冰月握住她的手,就那么定定地坐在chuang边,泪水滴落个不停。
御辇行至凤阳宫门口,楚御寒抬手制止孙琦通传,缓步步入殿中。
伺候在凤阳宫内的宫人,见到他进来,慌忙跪地叩拜,“都起来吧!”淡淡说了句,楚御寒就朝内殿走去,“奴婢见过皇上!”玲珑屈膝一礼,退出内殿。
心蕊公主站在窗前,并未因楚御寒的到来,转身向其行礼。
“心蕊……”楚御寒走到她身后,出声唤道。
“皇兄来了。”转身,心蕊公主移步榻边坐下,“皇兄有话与心蕊说?”该来的终要来,心蕊公主抬眼看着眼前两鬓染白,身形却依旧挺拔的清俊男子,目中未起丝毫波澜。
岁月变迁,她长大了,原来的骄纵任性,此刻在她身上半点影子也看不到。
“心蕊,你变了?”
楚御寒站在原地,负手而立,望着心蕊公主淡淡道。
“皇兄不也变了么!”
心蕊公主同样语声淡淡,回其一句。
“这几年,这几年皇兄对你,对你多有亏欠,别怨怪皇兄好么?你知道的,于你皇嫂,皇兄做了太多的错事,到皇兄知晓自己深爱她时,她却已离皇兄而去!皇兄的心一度痛到极致,这才忽略了你!”楚御寒缓声与心蕊公主解释、他这几年对其的疏忽之处。
“皇兄不必向心蕊解释。”于他的解释,心蕊公主面上依旧无甚表情。
轻咳了两声,楚御寒挪步至一旁的椅上坐下,从头到脚将心蕊公主打量了下,道:“你年纪不小了,婚事再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呵呵,要说到主题了么?心蕊公主心里泛起一抹凄凉的笑,chong她至深的皇兄,要用她联姻他国,为他谋取利益,“母后,母后,你听到了没有?听到皇兄说的话了没有?他就要将蕊儿当做利益的筹码,远嫁他国了!”
心蕊公主心中所想,楚御寒自然是不知道的,他道:“这几年,皇兄有给你挑过几位不错的驸马,可你既不相看,也不找皇兄说你心里中意怎样的男儿。前些时日,鸣帝派官员送来书信,欲与我国联姻,他是个不错的男子,样貌丰神俊朗,且至今中宫虚空,”
说到这,楚御寒话语微顿,片刻后,才接着道:“他在信中告诉皇兄,对你倾慕已久,一旦你嫁到雾国,直接位居中宫!”
“丰神俊朗?明明样貌阴柔胜过女子,非得蒙骗她说那鸣帝长得丰神俊朗,呵呵,皇兄,你真是煞费苦心啊!”心蕊公主嘴角勾起一抹讥刺的笑,心下想到。
她的笑,宛若冰刃一般,深深的刺进楚御寒眼里。
“不要。”唇角微启,心蕊公主轻飘飘地吐出两字。
楚御寒一怔,道:“心蕊,你说什么?”
“我、不、要、嫁、给、鸣、帝,我、不、要!”心蕊公主瞪着楚御寒,这次,她一字一字,咬音极重道。
“心蕊,嫁给鸣帝,不管是于你,还是于我云国,都是好的,你怎会不愿意呢?”楚御寒皱眉道:“坊间虽传鸣帝喜好男色,但那也仅是传言,要不然,他后宫之中,就不会有诸多妃嫔。
再有,凭借你的样貌,得到他专chong不是没有可能。”他说着,看向心蕊公主的脸色,见其又恢复常态,面无表情定定地注视着他,长叹口气,又道:“璟王四年前离府,前些时日,不仅回到府中,而且还带着名扬天下的“夜公子”在身边,而那夜公子现已是朝国右相,他的能耐,想必你有所听闻……”
“我喜欢璟哥哥。”心蕊公主打断他的话,眸中情意流转,“这一生,除过璟哥哥,我谁也不嫁!”
“胡闹!”楚御寒脸色一变,道:“他不喜欢你,你不知道么?他现在喜欢那夜相,而那夜相能力非凡,样貌也生得极为俊美,璟王与他出双入对,当着朝国文武百官的面,毫不避讳的眉目传情,这样的他,怎值得你爱恋?”
心蕊公主敛去眸中情愫,淡淡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
“喜欢?你喜欢有什么用?那夜相给轩帝了一份地图,其中把我国版图和雾国版图标识的一清二楚,如果朝国发兵攻打云、雾两国,取胜的可能极大,那时,咱们国将不国,你说要皇兄怎么办?”楚御寒一脸严肃道。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心蕊公主视线由他脸上挪开,语声依旧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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