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没有说话,一双冰冷至极的眸子,从晕倒在地的春苗身上扫过,再落至穆淑敏身上,深深地看其一眼,然后拔地而起,没了踪影。
“春苗,春苗,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见蒙面人离去,穆淑敏当即心神一松,整个人软软的瘫坐在地,摇着春苗的胳膊唤道。
此刻,她心下尤为庆幸,庆幸自个在黑衣蒙面人来之前,什么都没有说与唐月,否则,她的爹娘,甚至她自己,都难逃一死,且死得凄惨!
没有从穆淑敏口中探出阿姐的下落,唐月很是失望,飘出皇宫,至城外一座破庙里,她双臂抱膝,蜷缩在墙角,无声地掉着眼泪,“阿姐,阿姐,你到底在哪里?月儿找了这么些年,都没找到你的一点踪迹,也不知蓝逸哥哥现在过得可好。”心里的委屈,好似全要从这眼泪里流出,渐渐的,唐月嘴里传出低泣声。
蓝逸就站在破庙外,听到唐月压抑至极,委屈至极的哭声,一颗心瞬间被酸楚和痛惜填满。
“傻丫头,傻丫头……”唐月与穆淑敏之间的对话,以及穆淑敏当时脸上呈现出的表情,蓝逸都是知晓的,他现下心里已有底,那就是穆淑敏认识唐婉,且恼恨唐婉,但又因某种原因,准确些说,是她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才用死逼唐月离开皇宫,没把唐婉的半点讯息告诉唐月。
蓝逸与唐月一样,亦是个善良的,他不想因自己对唐婉的恨,牵连到无辜之人丧命。
人不说有人的权利,要想找唐婉讨回欠他的一切,他只能按捺住性子,慢慢寻出唐婉的踪迹。
然,这样一来,无疑对唐月不公平,对那深深爱慕着他,一颗心全放在他身上的傻丫头不公平。
可是,可是他要怎么办,要怎么办,才能让傻丫头不伤心?
现身到她面前?
不成。
如果他现身,他们两人朝夕相处,相互间有颇多不便,且甚是尴尬得紧。
再有,他是找唐婉报复,讨回欠他的一切,而傻丫头则是寻唐婉嫁给他,若被她知道他离开万象山的目的,必定会夹在他和唐婉之间两难。
蓝逸仰头望着夜幕中那清凉如水的月,缓缓闭上了眼睛,在心里一遍遍的叫着傻丫头,傻丫头……
忽然,唐月的声音从破庙里传出:“蓝逸哥哥,月儿很想你,你想月儿么?我找不到阿姐,怎么也找不到她,她的心好狠,丢下你离家远走,一去多年,你为何还对她念念不忘?她不是个好阿姐,我不喜欢她了,我再也不喜欢她了。因她,你伤心难过,心里痛苦不堪;因她,阿爸和阿妈,还有哥哥在族人面前抬不起头;因她,我好久好久,久的都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听到蓝逸哥哥爽朗的笑声!”
随着唐月的低喃声,蓝逸的眼角渐渐变得湿润。
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有生之年,蓝逸哥哥怕是都不会再笑了!
“蓝逸哥哥,我想好了,再找阿姐一年时间,若是找不到,我就立刻回万象山,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嫁给你,守在你身边,陪你说话,给你唱好听的歌儿,逗你开心,与你白头到老!阿爸和阿妈,还有哥哥一定会支持我的,族人也会支持我的,嗯,就这样办!”给自个鼓了鼓气,唐月抬袖抹去脸上的泪,靠坐在墙角,慢慢阖上了眼睛。
半晌后,蓝逸没听到破庙里再有声音传出,转身,借着月色,透过破旧的窗,朝唐月靠坐的位置看了眼,低喃道:“傻丫头,也不知生堆火取暖,受了风寒,岂不是要遭罪!”摇了摇头,他很快找了些柴火,抱进破庙里,在唐月身前不远处点着,随后坐在火堆对面,静静地看着那熟睡的傻丫头。
火光映照下,唐月双眸紧闭,嘴角向上微微翘起一抹弧度,那笑容很是甜美。
她做梦了!
蓝逸看着这样的唐月,xiong口处有着说不出的温暖。
“蓝逸哥哥,蓝逸哥哥……”想起小丫头每次唤他蓝逸哥哥,以及偷瞄他时的表情,蓝逸多年没有笑过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浅笑。
她很漂亮,一双明眸,随时随刻都流露着狡黠之色,但当那明眸偷望向他时,狡黠之色隐没,换上的是柔情,纯真的柔情。
那柔情,唯有少女的情感才会那般纯真。
曾经,曾经有双纯真的,且不失妩媚的明眸,完完全全属于他。
但现在呢?
蓝逸按住心口,目光从唐月脸上挪开,缓缓起身,走至破庙外。
唐婉——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为何他还要想起她?明知一想起她,就会心痛难忍,却在每个夜里,还是禁不住忆起她和他以前在一起的过往!
看来,要去掉心痛的毛病,必须得尽快找到那无情的女人,了结他们间的一切!
翌日,阳光照旧明媚温暖,朝国。
上完早朝,凌曦本打算与璟一起回王府,却被轩帝着孙琦单独传唤到御书房议事。
待她自御书房步出,距离她进去,约莫已过去两个时辰。
凌曦脸色很不好。
北夷族?
突然间出兵,大肆抢夺与其接壤的朝国北部村庄的百姓的财物,并见人就杀,大人,老人,孩子皆不放过,至于妇女,他们没有取她们的性命,则是见一个抢一个,供他们的兵士玩乐。
对于这个不大的草原部落,凌曦是有所了解的,人口不多,草原是他们的家,靠畜牧牛羊为生,多年前,先帝在位时,为朝国以北的百姓考虑,允北夷族与那北地的百姓通商,换取日常生活所需品。
因此,北夷族在此之前的数十年里,都未兴兵对北地百姓进行骚扰过。
眼下,却一反常态,实在是令人难解。
冬季,是北夷族最难熬的季节,可如果正常通商,安然过冬没得问题,那他们现在此举是为何呢?
骁勇善战是北夷族人的本色,近几日,驻守在北地最近城池处的将士,屡次与那北夷族派出的一对铁骑兵交战,却屡战屡败,使得朝国将士畏之如虎。
为何?他们为何要在这个时候——三国关系动荡之际,对北地百姓进行烧杀抢掠?
难道他们想先攻占朝国,从而称霸整个天下?
思量到这,凌曦仿若听到耳边响起无数战马嘶鸣、刀剑相交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紧随而来,是黄尘腾地而起,漫漫直搅苍天的场景。
嘶吼声,求救声,妇女和孩子的哭声……,嗡嗡一片,响彻在天际,久久荡漾……
潺潺的流水声,缕缕清雅的花香,有些不慎熟练的笛音,将凌曦飘远的思绪,倏地拉回。
抬眸,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她不由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皓雪狐裘,这才留意自个身处的环境来,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走入御花园里。
深吸口气,她转身欲出御花园,回王府,“久不见她回,璟怕是等急了!”随心中所想,她脚步移动,不料那不甚熟悉的笛音,时断时续,似是唤她不要走一般。
暗自诧异,如此冷的天,谁在这里吹笛?
顿住脚,她目光环顾周围,就见一身穿蓝衫,年岁大约有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背靠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棵花树上,横笛而奏。
从凌曦的视角看过去,小男孩是侧身对着她。
年纪小小,脸上却流露出一抹忧伤。
他的笛音虽不纯熟,但却饱含感情。
花雨飘落,暗香浮动,打在小人儿的发间,肩头。哀哀笛音,伴着落花,四处弥漫。
凌曦心中惊愕,这么小的年纪,为何会有如此伤痛的感情流露?她脚步缓慢,轻轻地朝小男孩身边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你怎么又四处乱跑了?”一声突兀的女声响起,哀伤的笛音戛然而止,“说过多少次了,这么冷的天让你别乱跑,偏不听话,害得我吹着冷风四处找你!”
“我,我没有乱跑!”
小男孩低下头,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怯懦。
“没有乱跑,怎会跑到这御花园里来?”说话的女子,看其打扮是名宫婢无疑。
她抬手在小男孩额头上使劲戳了戳,接着道:“别看你是皇子,而且是咱们宫中唯一的皇子,可有哪个真正在乎过你?太后,皇上,皇后,他们有么?告诉你,他们没有。为什么,你知道么?”说话的宫婢,嘴角一撇,哼了一声,“那全是因为你有个下jian的母妃,好端端的不做自个的宫女,非得寻着机会爬上皇上的龙chuang,
并怀上你个蠢笨东西,她以为她享福的日子终于来了,没料到,皇上让她把你生下,仅给她了个美人的身份,说是美人,要我看,跟咱们这些奴才没甚两样……”那宫婢絮叨地说个不停,小男孩至始至终低垂着头,一句话不吭。
皇子,美人?
他就是轩帝唯一的皇子,名即墨瑾瑜。
堂堂一个皇子,即便母妃身份卑贱,也不该遭受宫人如此对待。
“以后再随意乱跑,看我不撕掉你的耳朵!”
“住手!”见那说话的宫婢数落完小男孩,抬起手,欲撕扯小男孩的耳朵,凌曦轻喝出声,双脚轻轻一跺,人已落在小男孩身侧,接着,她扬手就给那宫婢两巴掌,冷声道:“跪下!”
猛然间被人狠扇两巴掌,那宫婢登时晕头转向,身子踉跄后退两步,手捂脸,朝凌曦看来,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立时面如死灰,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奴婢,奴婢见过夜相!”
“向皇子殿下道歉,然后掌嘴二十!”
凌曦俯视着那跪地的宫婢,厉声命令道。
现代,她就讨厌畏强凌弱之徒,来到古代,来到这皇权时代,她亦是讨厌得紧。
但,在哪说哪话。
皇宫,一个皇权集中之地,而皇子,乃君王之子,就算再不得chong,他本身的身份在那放着。
怎容个宫婢,动手动脚,谩骂羞辱?
“皇子殿下,奴婢错了,奴婢错了……”那被凌曦呵斥的宫婢,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朝瑾瑜磕头认错。
瑾瑜目光呆滞,望向她依旧一语不发。
凌曦微叹口气,拉过瑾瑜到自己身旁,用狐裘将其单薄的身子裹在里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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