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他也是认出了自己的!而当初他为何要去单单大岭上做那一切呢?只这一踌躇,邓奉便是感到阴丽华在这雒阳同样是危机四伏,即向着刘秀道:“陛下,臣愿领皇命!”说着单膝下拜,又道:“不过臣虽受命于陛下,却是仍希望能回到自己的领地,明日我便离开。”
刘秀大喜,向身旁小黄门道:“好!就依你言——快为破虏大将军送上印绶。”
即有侍从手捧诏书和印绶上前,邓奉跪接圣旨。
邓晨、阴识等人都是会心一笑——这一来,南阳的大部分势力皆入刘秀囊中,而南阳势力的加大,于阴邓两家那是双赢!
阴丽华见状,心却是猛地一沉。看着他郑重接过印绶,向刘秀再次谢恩道:“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指尖都是一颤,再不能忍住心头的抽痛。
邓奉得以封侯,在南阳诸将看来是好事。刘秀再次举杯令所有人一起敬他一杯后,大家又单独前来贺他。邓奉不喜饮酒,却还是陪着朱佑、臧宫、铫期、傅俊、冯异、王霸等人一一碰杯。而在座其他河北将领如耿弇、盖延、景丹虽满腹不乐,却也是碍于面子前来祝贺。大司空王梁见所有人都给邓奉敬过酒了,唯独就剩自己和吴汉二人,便是拉了拉对方,压低声音道:“到底是皇上从前的救命恩人,又保护过陛下的家眷,将来还得同朝为官,不若我们也一起去敬他一杯吧?”
吴汉还能说什么,眼下的异常,只会更显出自己的心虚,倒不如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当即端杯和王梁一起走向邓奉。
邓奉原本也是在应酬着,乍一见吴汉靠近,神色间便是一凛——这可是亲手将自己打落悬崖的仇人呀!
可是当着刘秀的面,当这眼前诸将的面,两个人都是满腹心事,面上却不动声色。吴汉笑道:“恭喜!恭喜!”
邓晨便是道:“此乃当朝大司马吴汉,人称杀神!曾为陛下诛苗曾,杀谢躬,并立下赫赫战功!”
邓奉轻轻一笑,道:“吴公武艺高强,他日邓奉倒是要再向你讨教讨教了!”
其他人闻言,皆是道为何曰“再”?难道这二人从前还比试过?
吴汉装傻充愣地笑了笑,回道:“邓侯这是说笑话呢!他居淯阳,我在河北,如何见过?更不要说比试了。只不过他立斩巨无霸威名震天下,他日吴汉有幸,必是要好好讨教一番的!”说着哈哈一笑,目光中却是精光一爆。
邓奉亦是同样笑着以冷冽地目光扫视回应,只寥寥数语,在场中人便是能感受到两人浓烈的敌对气息。但其他人如何能想到他们之间的过节,还道是双方皆是武艺高强,均不服气对方呢!倒是邓晨等人,都感不可轻易得罪了这些河北将领,纷纷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题,使诸将各归其位。
当歌舞再起,便是没有再注意这对仇敌,而他们也是当做不在意地自斟自饮起来。偶尔目光相触,满眼里都是对对方的不屑。
酒宴直到深夜才是散去,大家都是离宫休息。
刘秀也有点喝高了,面露微醺,阴丽华搀扶着他,两人在宫人的指引下一同向西宫走去。夜以深,风有点寒凉,一阵冷风袭来,刘秀将阴丽华搂在怀中,在她耳畔边低语道:“如今还委屈丽华暂居西宫。”
阴丽华心中一暖——想当初刘玄雒阳时,韩夫人便是住的西宫,而后赵宓立后,住的便是长秋宫。刘秀说这“委屈暂居西宫”的话,便是意指欲立她为后。如此说来,那郭贵人虽是家势显赫,在刘秀的心中也是只记着与自己的情义的。她有些为那女人伤心,可是私心里却还是感到很幸福。
但她没有回应刘秀的这句话,却是向身边的宫人道:“我的寝宫在何处?陛下今日累了,得快些休息才是。”
那一众的宫人立刻回道:“陛下重视贵人,贵人尚未入宫,陛下就亲自为贵人选了这西宫中最好的一处院子,奴婢这就领贵人和陛下过去。”说着掌灯在前引路。
刘秀和阴丽华一起向西宫而去,忽见宫门前一衣饰华丽的女子正在踱来踱去。
虽是灯火昏暗,但那熟悉的身影只望一眼,便是让刘秀一蹙眉——这不正是郭圣通么?她不在寝宫里带孩子,不好生安胎,这么晚等在此做什么?心下隐隐不悦,那郭圣通远远瞧见他们,立时便是迎上前几步,盈盈下拜,高声道:“妹妹见过阴姐姐!”
黑暗中,她低头而拜,阴丽华还是一眼便是瞧见了她再次隆起的大肚子,心里顿时无比难受——原以为刘秀让她留在后宫中,为得是怕自己看见了这女人难受,却不想是怕自己看见她再次有孕的身子而难受。是呀——他们虽是相爱,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却仍是和他有了两个孩子,就算她不愿去正视,她也将士他们之间最大的隔阂!
心里的刺痛感再次一寸一寸的扩大......
刘秀当然是明白瞧出了她的心思——他怕的就是这样!原以为那郭圣通会听话好好呆在寝宫安胎,可是现在郭圣通这么晚还来请安问好,明看着是对阴丽华这个发妻的尊敬,因此他也不好说其什么。便是上前一步扶起她,语带怪嗔地道:“通儿有孕在身,明日再见便是,何苦深夜在此守候。”
郭圣通娇声回道:“多谢陛下怜爱,只是阴姐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妾身若是不来给她请安,如何能安睡?”说着抬起头来,向对方投去甜甜一笑。
这个声音相隔多年,却还是让阴丽华有一种时曾相识的感觉,她一个激灵,也是不自主抬眼向其望去——然,就是这一眼!——四目相交,当对方的模样映入眼帘,如同晴空霹雳,将这两个女人都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