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氏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盏茶喝着,不远处摆着炭盆,里头放着上好的红箩炭,竟是没有点着,任由这屋子里冰天雪地的冷。
姚氏心中诧异,眉头皱得更紧了,看这样子,这平淑郡主别是精神不对了。要不然,这宣宁候府怎么像是丢开包袱一样恨不得她下一秒就离开府里呢。
丫鬟翠夏见着姚氏脸上的神色,心里头咯噔一下,忙上前小声叫了声:“郡主。”
这两日,黎氏听不得太太二字,翠夏便只称一声郡主。
殊不知,这声郡主落在姚氏耳中,觉出几分刺耳来。黎氏落到如今这般夫家嫌弃,太后皇上都不眷顾的地步,竟还端起郡主的架子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郡主有多尊贵呢。
姚氏想着,说话便也没了客气,开口道:“妹妹也知道今个儿我是来接你回府的,府里虽比不得宫中和这宣宁候府,不过有我吃穿,也少不了妹妹的。妹妹交代交代,这会儿就动身吧,别耽搁了时辰,我府里还有好些事情要忙呢。”
姚氏的话音刚落,黎氏的脸色便陡然阴沉起来,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姚氏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一想到黎氏如今的处境,腰杆儿又直了起来,阴阳怪气道:“怎么,妹妹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还想和我这嫂嫂抖郡主的威风?这人呀此一时彼一时,过往滔天的富贵恩宠,说没也就没了,谁叫妹妹你没那个命,享那一辈子的福呢。”
“要我说,妹妹没替傅老爷生出个儿子来,就是这火气太大了,老天爷呀都不给妹妹这机会。”
姚氏原先当候夫人之前不过是个市井之人,什么话都敢说,这些年因着身份改了不少,可内里并不和寻常人家的侯门夫人一般有涵养。
这一番话说出来,无异于是在挖苦嘲讽黎氏,黎氏如何能忍耐,手中的茶盏想都没想就朝姚氏扔了过来。
因着是在气头上,黎氏用了很大的力气,直接就打在了姚氏的额头上,眼见着鲜血流淌下来,丫鬟翠夏一时慌了神,忙叫人回禀了老夫人,叫老夫人派人请了大夫过来。
等到老夫人请了大夫过来的时候,姚夫人已经被黎氏撵出了屋子,外头天寒地冻,额头上的鲜血立马就凝固住了,看起来骇人得很。
一见着大太太张氏陪着老太太过来,姚氏就开口嚷嚷道:“这是要杀人了,这么厉害的小姑子我们魏安候府可不敢接回去,免得日后一句话不对付,就要拿刀砍了我。”
姚氏不顾脸面嚷嚷开,弄得在场的张氏和老太太都没了颜面,老太太冷冷看了过来,只开口道:“不是听说,昨个儿宫里来人去魏安候府传了皇上的口谕吗?”
“怎么,夫人这是不将皇上的口谕放在眼中?”
老太太短短两句话,就叫姚氏噎在了那里,脸上也一阵红一阵白,别提有多难看了。
老太太见着姚氏哑口无言了,就对着一旁的大夫吩咐道:“你给姚夫人瞧瞧,别真出了咱们宣宁候府,落下什么病根儿来,叫外头的人说我们宣宁候府欺负人,将人给打伤了。”
老太太说着,又隔着门对着里头的黎氏道:“我知道你是想叫远儿来这儿见你,只是你们夫妻情分已尽,见了不如不见。”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就多替珍丫头想想吧,别叫她因着你这当娘的,这辈子都不得她父亲喜欢。你要强了几十年,如今强赖着不走叫人看了笑话,可不更难看。”
傅呈远和黎氏闹了这些日子,老太太早就心烦了,再加上她向来看不惯黎氏这个儿媳妇,见这些日子太后一句话也没过问,自然知道她是失了太后恩宠,说话便直白了许多,也点到了黎氏的痛处。
果然,老太太这话说完不久,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黎氏走的时候,带走了当年太后给她准备的那些嫁妆,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沉香院就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没了。
傅沅听到黎氏回魏安候府之前还闹了这一场的时候,只轻轻叹了口气,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得罪了姚夫人,黎氏在魏安候府的处境可想而知。
只是,黎氏向来高傲,做出这事情来倒也不叫人觉着奇怪。
傅沅没有想到的是,才过了三日,魏安候府就传来消息,说是黎氏吞金自尽了,最后的遗书里,是求太后给傅珍这个唯一的女儿许门好亲事,别叫她受了委屈。
事情一传到府里来,傅珍当下就晕过去了。
只一日的工夫,京中就传的沸沸扬扬,说是魏安候夫人折辱平淑郡主,将人给逼死了。
消息传到宫中,皇上龙颜震怒,当即就要下旨削了魏安候的爵位,将人流放黔州。最后还是看在已故魏国公的情分上,才网开一面,只削爵,不流放。
黎氏的事情落下帷幕,竟叫人生出几分揣测来,只是任凭心中如何揣测,谁都不敢随意议论皇上一句。
转眼就到了年底,傅沅收到了宋淮砚的一封信,信中寥寥几句,却叫傅沅红了脸:“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待我回京,娶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