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仍是无人应答。
油漆斑驳的门被他敲开了一条小缝,门没关。
直接进去……会不会不太礼貌?
就在小谷芋思索要不要换一家求助的时候,方才的男人们的交谈声穿过空旷的道路,毫无阻碍地传入他耳中。
“这边没有,去下面的村子里找找。”粗嗓音的男人说。
小谷芋闻言,不敢再耽误,咬咬牙推开门,往空荡荡的屋内看了一圈,躲进进门处一口棕褐色大缸里。
一会儿……再和这里的主人道歉吧,小谷芋愧疚地想。
大缸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他一个四岁的小孩,再加上这么漫无边际地跑了许久,又没有吃过晚饭,疲惫和饥饿同时涌上他瘦小的身体。
小谷芋的眼皮止不住地一闭一闭,很快便睡熟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小谷芋感到有人正提着自己的衣领,将自己往外拉,他下意识挣扎起来,仿佛一只被人类提溜起来后乱动四肢的猫。
挣扎间,小谷芋就着木桌上白惨惨的蜡烛的光,看清了提溜自己的人。
那是一个有些肥胖,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的五官其实生得很憨厚,但却莫名有种让人生寒的冷,仿佛那寒意是从他身体内部飘出来的一般。
胖男人穿着一件粗布麻衣,领子拉得很高,完全遮住了脖颈,像是古装剧里的人穿的那样。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老子家?”胖男人的语气很不客气,看向小谷芋的目光中凶气四射。
小谷芋被他凶巴巴的语气吓到了,垂下脑袋结结巴巴地解释:“对,对不起!刚才有人想要抓我,我才进入您家里的……对不起!”
胖男人凶恶地瞪了谷雨一眼,用力地“啧”了一声,十分不乐意一般将小谷芋放在了地面上。
“从老子的屋里滚出去。”胖男人的声音十分严厉,吓得小谷芋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他哪里敢再说其他,当即快步跑出了屋子。
然而刚跑出屋子,就不敢动弹了。
那些人……走了吗?
他站在篱笆墙前,小手按在篱笆门上,却不敢拉开。
身后再次传来胖男人的催促声:“还不走,等老子送你?”
小谷芋不敢再停留,一溜烟小跑着离开了胖男人的庭院。
随着小谷芋的离开,胖男人熄灭了屋子里唯一一盏灯火,蜡烛熄灭的瞬间,血液顺着他的脚跟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很快就染红了地面。
胖男人露出吃痛的神色,四肢和头颅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离开了他的躯干。
但即便如此,男人也没有死。
他的头颅不住地变换疼痛的表情,四肢在地面上疯狂扭动抽搐。
即便碎成了这么多块……胖男人仍在疼痛。
村庄完全地暗了下来,弯月高高地挂在漆黑的天穹中,星垂四野,无比寂静,连蝉鸣都完全停了。
小谷芋毕竟只是个孩子,就算比同龄人成熟些,这会儿也开始怕了,挪不动脚,不敢往其他地方走了。
忽的,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大树上。
那是一颗巨大的樟树,树叶青翠,枝干众多,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小谷芋就这样在树下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小谷芋是被冻醒的,虽然是夏季,但室外的温度还是有点凉。
脸颊上是冰凉的水汽,小谷芋就着水汽抹了一把脸,脸上的污泥被抹去,露出他原本白皙的皮肤。
洗干净脸,他其实是个很漂亮白净的小孩,眼眸圆溜黑亮,眼睫如蝶般纤长,只是比其他的同龄人瘦弱一些,像他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若是在自己的原生家庭里,必然是会被宠上天的。
但……他是个弃婴。
这是老鼠男人对小谷芋透露的。
身上的短袖泛了潮,小谷芋抖了抖衣服,就着山坡那边刚漏了脸的太阳公公笑了笑,继而起身往山坡爬去,昨天他路过山坡时,看见过一片野树莓,今天可以去摘些树莓来填饱肚皮。
肚子叽里咕噜地叫了一通,小谷芋终于循着记忆找到了那片树莓丛。
树莓长在地面肆意攀爬的藤蔓上,模样是一颗颗小小的红色果粒攒在一起组成的半圆形。
红彤彤的很是喜人。
小谷芋在山里时,常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去采摘。
他一手提着短袖的下摆,做成兜子,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采摘树莓,但生长树莓的藤蔓是有刺的,即便他再小心,小手也不免被刺得血刺呼啦。
小谷芋强忍着疼痛,把摘下的果实放进自己的兜子里。树莓的附近一般会长出蛇莓,蛇莓的果实颜色比树莓要鲜艳得多,看起来更加诱人,但它们是有毒的,不能吃。
小谷芋听村里其他小孩子的父母不止一次提及此事,他们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的孩子,蛇莓是被路过的毒蛇吐过口水的树莓,千万不能吃。
小谷芋没有不厌其烦地提醒他的爸妈,但沾了光从其他人的爸妈那里得到了这个信息。
许久之后,小谷芋摘了满满一兜子树莓,他一手提着衣摆,怕树莓洒出来,也就不敢走太快,放慢了脚步。走回到榕树下时,太阳已经完全爬过了山坡,温暖的太阳烤干了小谷芋有些潮湿的衣服,逐渐变得灼热。
小谷芋用遍布细小血痕的小圆手捏起一颗红扑扑的小树莓,正准备往嘴里送,目光忽的落在了胖男人的小屋上。
虽然昨天胖男人把他赶了出来,但他昨天在没有得到屋主人同意的前提下进入了对方的屋子,确实也做的不对。
应该道歉的。
小谷芋黑亮水润的眼眸落在自己衣服兜着的树莓上。
几分钟后,小谷芋蹑手蹑脚地走进胖男人的庭院,在他的房门前垫了一张大树叶,往树叶上放了大半的树莓。
小谷芋慢吞吞地回到樟树下,吃剩下的树莓。
他一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早已经饿得不行了,迅速地将剩下的树莓吃了个干净,只留下几颗已经腐烂的,扔在脚边。
吃完树莓,小谷芋干枯泛白的嘴唇也终于有了一点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