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风无云,苍穹拥明月,清辉坠怀中。
慕之明迷迷糊糊睁开眼,觉得四肢酸软,浑身无力,不知时辰,半晌后才想起自己昨天似乎落水了。
他费劲地伸手,摸摸还在发疼的后脑勺,指尖传来滞涩的棉布触感,大约是因为磕到了头,慕之明现在只要一努力回想以前的事,就会头疼欲裂,甚至连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记不清了。
慕之明不再试图回忆,打算阖眼再休息一会。
正此时,厢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人缓步走了进来。
慕之明怔然。
就算是与他关系亲近的闻鹤音和采薇,进他的厢房都会敲门,更别说其他仆从了。
这人虽轻手轻脚没有吵到自己,但他确实直接推开了门,没有任何通报。
再说此时已是深夜。
来人会是谁?
慕之明撑着身子在床榻上坐起,转头看去。
与此同时,那人点燃烛台上的蜡烛,火苗跃动,暖光散落在屋里的角角落落。
慕之明被光刺得微微眯眼,他抬头看去,浑身顿时僵直如石头,整个人愣住。
顾赫炎端着盛满汤药的碗,边舀边吹着热气,随后慢慢走到床榻边坐下。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晃过慕之明脑海。
最后只剩下一件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事。
他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白日在肃王府看到顾赫炎时,他会觉得那么违和。
因为。
顾赫炎已经死了啊……
三个月前,战死在抗击勾吉族的边疆!
想到这里,慕之明瞬间起了一身冷汗,喉咙仿佛被尖锐利爪扼住,发不出声,也动弹不得。
顾赫炎专心吹着汤药的热气,未发觉慕之明的异样,他舀起一勺,用嘴唇碰了碰,确定不烫后,递到慕之明唇边,轻声道:“喝药。”
慕之明:“?”
慕之明浑身哆嗦,他不敢喝。
他在心里念南无阿弥陀佛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妖魔快快退散啊啊啊。
顾将军,我俩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大晚上来索我命?
话说你索命的方式好奇特啊!
那些有怪力乱神的书籍上写的厉鬼索命,不是要么长指甲掐脖子,要么拿铁链勒的吗?你怎么是劝人喝药啊!
-
顾赫炎举着瓷勺,发现慕之明半晌没动,不但没有喝药的意思,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双眼瞪圆,嘴唇微颤,似乎非常恐惧的样子。
顾赫炎想了想,说:“不苦的。”
慕之明一点一点往床榻里面挪,声音因害怕在发颤:“不苦我也不能喝啊。”
顾赫炎又想了想,将药碗端到唇边,将小半碗药含进嘴里。
慕之明见他突然自顾自地喝药,惊愕无比。
然后下一秒,让他更惊愕的事发生了。
顾赫炎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到身前,手按在他后颈上,凑过去熟练地吻住了他。
慕之明:“???”
慕之明因惊讶嘴巴大张,这倒方便了顾赫炎将药渡进他口中,顾赫炎怕慕之明呛到,渡得很慢,虽说慕之明内心抗拒,但唇舌和喉咙却因温暖的汤药本能地吞咽,将药悉数咽了下去。
顾赫炎喂完一口药,松开慕之明,准备再含一口。
“停!”慕之明满脸通红地伸手阻拦,他连连咽了几下,才将口中苦涩的药味咽下去,他认命地说,“药碗给我,我自己喝。”
顾赫炎点点头,将药碗放在他手心里。
慕之明看着碗里乌黑的汤药因晃荡泛起的涟漪,心想:要么他疯了,要么……
他在做梦。
现在这个情况,总得有个说法才行啊!
慕之明心想:反正如今这个情况,真是被索命也逃不掉,既然要试,那就试件狠事。
想到这,慕之明抬起头,鼓起勇气,蓦地伸出手。
他!用尽全力狠狠地捏了顾赫炎的脸颊一下!
顾赫炎:“……”
皮肤柔软温热的触感把慕之明吓了一大跳,他慌张地收回手,用颤颤巍巍的声音问:“疼,疼吗?”
顾赫炎沉默片刻,摸摸慕之明的额头,确认他发烧并没有变得更严重后,才道:“不疼。”但是顾赫炎半边脸颊都红了。
慕之明:“什么?不疼?真不疼?”
顾赫炎点点头。
慕之明拍拍胸脯,长吁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自己是在做梦啊!
也是,唯有做梦才能将眼前的一切解释清楚啊!
不过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
慕之明忍不住抿了抿还残留着顾赫炎温度的唇,他心想,原来在自己的梦里,铁血冰冷的大将军,嘴唇亲起来竟是这样的湿软温热。
觉得一切是梦境后,慕之明已经不害怕了。
更况且,顾赫炎并没有鲜血淋漓、犹如可怖恶鬼般出现,相反,他身着雅致的素白卷云纹衣衫,虽表情淡漠,但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全是难以掩饰的柔情,与慕之明印象中的冰冷将军完全不同。
慕之明不免有些疑惑。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梦到顾赫炎呢?
还是如此奇怪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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