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英呼吸困难,神智渐失,拼命提起内劲御寒,只是内力枯竭,丹田好似枯井一般,只是空无一物。
他口中不住咳嗽,心里越来越恨,自言自语道:“老子这么惨,为何还要活着……,又是谁在整我?我好累,爹爹,你在哪里啊,快快带我走……”
待到后来,他实在支撑不住,开始不断欺骗自己:“包英!你再爬两尺,你就对得起义父、对得起邓伯伯他们、对得起自己了,到时你便可以闭眼睡觉,永远歇息了……”他不断的欺骗自己,上得两尺,喘个一喘,想上一想,便又开始爬行。
皓月当空,洒下万里银光,包英终于失去神智,只如蚂蚁般往上爬行,山峰间的小黑点有时全然不动,有时又缓缓往上移去,他背上银针本有八处,但他不断催熬内力,竟有两根银针离身而去,他竟浑然不觉,只管趴地蠕动。
清冷的月光洒在峰顶,一只满足鲜血的手掌陡地探出,牢牢抓住地下一块尖石,跟着崖下传来重重的气喘声,霎时一声嘶嘎怪叫,一条血淋淋的右腿跨了上来,一条丑少年骨溜溜地滚上峰顶,正是包英。
他面无人色,缓缓在地下爬行,他喃喃地道:“西门无恨,你看到了吗?老子爬上来了!爬上来了!”
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包英办到了。他嘿嘿干笑,有些神智不清,极目眺望四周,只见银光万里,洒在整个太湖之上,犹如一个大银盘一般。
包英挖了挖鼻孔,他手指麻木,一时鼻血长流,但疲累之余,却是浑然不觉疼痛。他蹲在地下喘息,仰天笑道:“喂!不是有神仙吗?快快出来啊?”
他满脸疲懒,自管爬起身来,向天顶挥了挥手,只见天际繁星无限,却不见神仙飞将出来。
包英舔了舔肿起的嘴唇,看了良久,越来越感茫然,霎时暴喝道:“尼玛!神呢?鬼呢?全部给我滚出来啊!”狂怒之下,摔跌在地,忽然间,见到了一个人
孤寂凄凉的峰顶,一名披头散发的男子望着自己,这人奇丑无比,塌鼻梁、斗鸡眼。这人好惨的模样,不是他自己,却又是谁?
包英呆呆望着地下,那地面结了一层薄冰,平滑如镜,却把自己的丑态照了出来。
包英痴痴望着自己的倒影,抚摸满是血污的面孔,喃喃地道:“你奶奶,原来老子就是神啊?”
费尽辛苦,九死一生,看到的却是一个半死不活的自己。
包英忍不住哈哈大笑,泪水滚落,骂道:“操你祖宗!西门无恨!这算是什么屁啊!你戏弄我吗!”他举起拳头,奋力往薄冰捶落,霎时将之击为粉碎。
他爬起身来,口中狂骂不休,乱挥乱打之间,一时全身脱力,跪倒在地。
他仰天叫道:“老天爷!你回答我!刺面流放,这就是我的下场吗?”
他纵声大叫,陡地狂风击来,好似正面给他一拳,已将他吹翻在地。这风世间绝无仅有,乃是万仞高空之上才有的气流,风势急速,带动无数雪块泥沙,全数打在身上,比之绝顶高手的掌风还要猛烈。
包英牢牢抓住地下岩石,以免给烈风卷走,一时风刮岩石,起了尖锐怪响,好似鬼魅笑声,他恍然大悟,这声响正是先前在山腰听到的笑声,哪有什么妖怪了?不过是烈风呼啸而已。
无神无鬼,无妖无魔,焉有什么奇迹出现?
包英心如死灰,霎时滚倒在地,乱叫乱吼:“假的!全都是假的!什么天命,什么奇迹,放屁!全是放屁!”
他苦笑一声,颓然抱头。他身受琵琶骨洞穿之苦,却被西门无恨一番言语相激,却激发他一身的倔强之气,终使他攀上峰顶,俯瞰天下。
可再来呢?还能做什么?再去攀另一座山峰么?然后呢?
包英怔怔出神,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
不论再爬多少山峰,他永远都是一个残废,一个穿了琵琶骨的废人。
他爬起身来,悲愤大叫:“狗杂碎!你们这般待我,终有一日,某家十倍报答!”
他嘶声大吼,难以自己,忽然之间,又从地下碎冰见到了自己的倒影,只见自己跪在地下,肩膀上殷红流血,却还满面复仇怒火,实在不自量力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