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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羽满意地接过了酒。
孙慕清眼里掺了担忧的情绪,平日里永远上扬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不放心地瞟了他好几眼才战战兢兢重新坐下。
他可不敢去开另一坛酒。
眼下既然已经有人带着“不醉不归”的目的了,他就不能也一起醉了。
于是小少年把另一坛酒往那边推了推,两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他乱哥。
直到乱羽手里的一整坛只剩下几滴,孙慕清觉着他差不多醉了,再开口问他也多半留不下什么印象了,才出声问道:“乱哥,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小少年嗓音清脆,带着明媚的活力。
乱羽眼里的光已经散开,看不见往日他收在眼底的山河。
他抬袖含糊擦过嘴角残留的酒,悠悠飘出来一个问题:“慕清,倘若……倘若你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早该记在心里的恩情……可想起来时却为时已晚……你当如何?”
孙慕清听得云里雾里:“乱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乱羽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他伸手拿过另一坛酒,仰脸看着残月,道:“我自以为这二十年来做事都不计后果……斩杀妖兽鬼怪也好,辞别家门也罢……却独独这一件事——”
话未说完,他闭了闭眼:“怎么都看不透……”
孙慕清从未见过这样的乱羽。他印象里的乱羽好像一个隐世高手,藏着修为不争不抢,似乎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在预料之中。
眼前这样,他甚至觉得有些陌生了。
“乱哥,”小少年斟酌许久终于答他,“既是遗忘,想来也并非故意不理吧?古人云——不知者无罪,若你心中知晓却置之不理,究其责任该算你一份的。但若是并不知晓,无论是何结果,都不必代人受过。”
乱羽听了这话盯着他看了许久,又想起来什么,再开口声音也轻了:“若是——那恩情比天大呢?”
孙慕清眨眨眼,当真思考了一番:“我出身低微,觉得天大的恩情也不过权势。但乱哥家世……我能想到的比天大的恩情便只有舍命了。若是有人为你舍了性命,更应该过得出彩些,证明那份恩情没有白费。”
乱羽倒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好像没反应过来。
夏夜凉风吹过,吹过他面上的微醺,吹过他眼中的醉意。
“这样的吗?”乱羽缓缓眨了眨眼,好像要把他一字一句都拆开来琢磨一番,“齐大侠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孙慕清见他似乎心情好些,一时没再出言打乱他的思绪。
乱羽却忽的想起来其他:“可若是以命换命呢?原本不该留下的是我,我又有什么脸面苟延残喘?那份恩情……我当真配得上吗?”
孙慕清闻言皱眉,有些急了:“乱哥,你是遇着了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像你了!”
乱羽一愣,反问他:“那你眼中的我应当如何?”
孙慕清见不得他这面带忧伤的模样,愤愤道:“我眼中的乱哥——散漫时能说出天雷滚滚迎他降世,正经时能独身一人斩那千年灵蟒,提起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握起笔公子翩翩举世无双……”
说罢,他又补充一句:“决计不是眼下这般畏首畏尾眼里无光。”
乱羽不知他在这小少年心中地位如此之高,不觉轻笑:“若是我遇到了我所配不上呢?”
小少年沉思片刻,坚定道:“世间没有乱哥配不上!”
“有趣,”乱羽轻轻一笑,再抬眼神色如常,“就为你这句话——我也得配得上才行。”
他说着把酒坛递给小少年。
孙慕清顺着他的意思不再提,接过酒坛子很是爽快:“乱哥,我听说你在京都城郊斩了妖兽,还把轻纱剑折了一柄,难不成它比那千年灵蟒还难对付?你给我讲讲吧!”
乱羽轻轻摇头:“哪有那么邪乎!只不过一时走神了而已。”
小少年见他似乎心情好了不少,终于放心去喝酒。
乱羽嘴角一扬,似乎想明白了。
洛笙于他而言的确不同了些,可再怎样也不过凡人。
既是凡人,便与他地位同等。
虽担心着自己会因恩人的事而遭迁怒,他却并不慌张。
天边月上梢头,乱羽想起京都的万家灯火,想起喊他“大白萝卜”的小馋猫。
是他幸运,结识的不是镜花水月皎皎月亮,而是京都郊外撕了轻纱为他包扎伤口的白衣仙子。
仙子既然来了人间,便为他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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