舛。
然而她才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眉眼,生了些许慧极必伤的感慨,忍不住摇了摇头,还没看清其他的面相,对方身边的仆人已经又烦躁地喊起来:“喂喂,看什么看,我家公子要测字,你可行是不行?”
琀璋将目光瞥向那仆人,长得也不算丑,可就是这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让人气得不行,冷笑了一声,悠悠坐下来翻了个白眼,抬头道:
“这世上的推算,没有我不会的,这世上的因果,没有我不知的。”
“哼,你这小小的女子口气倒大,还是拖住下巴,小心砸了招牌罢。”
琀璋不再理他,看向那十五六岁的秀美公子,笑着问:
“不知阁下是想要测个什么字?”
“赢。”
他说,“输赢的赢。”
“好。”
琀璋点头,拿了张纸铺在桌上,然后将笔沾了沾墨,在上面慢慢写下了一个赢字,又抬头看了看那少年公子,垂眸道,“阁下不妨先坐下来,听我细细和你说。”
只觉自己眼前似有影动,那公子已然坐在了自己面前,他的仆人本来想要先擦一擦凳子,却被他一个动作制止。
琀璋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欠考虑,看他的穿着风度,必是大家出身,恐怕不会轻易用外头的东西,让他坐在这张跟客栈借的破凳子上,倒真是纡尊降贵。
但自己只假装没看见,继续分析着这个“赢”字。
她换了支小楷笔,沾上赤色,一手压纸,一手圈出了赢字上的“亡”部:
“阁下要算的这个字,首先请看这儿,头上的这个亡字说的是危机意识,若要赢,需熟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
对方一边听一边默默微笑点头,似乎是信了她说的话,而那个小仆人也在她开口后开始觉得她有两把刷子,安静地站在主人身后抱起手听着。
琀璋浅浅笑了笑,又勾出其他的部分来,“口”、“月”、“贝”,接着道:“这口字说的是沟通能力,既要会表达,也要会倾听;而这月字指的是强身健体;还有这贝字,是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不可取。”
最后,她缓缓圈出赢字的最后一部分,一个“凡”字。却不分析,而是先抬头又看了一眼坐在她面前的这位锦衣公子。
此人近看来更加美貌过度,自己都忍不住动心,却不知这份美貌会带来多少祸害,害人又更加害己,前路渺茫未定,一片迷雾难散。
师父所说的凤凰星君下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果然命数多存变卦,然则,与其说他是以才定天下,倒不如说……是以貌惊天下。
清越姝丽,艳容自戕。
琀璋心里默默叹了叹,低头又说道:
“至于这个凡字,是说赢者,必须心态平和。从最坏处着想,向最好处努力。须知世事的结果,往往不一定尽如人意。度量要大,心态要好。”
她顿了顿,像是想了很久,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中凤凰:“阁下要测的这个赢字,其实说的是若想要赢所需要的五种态度,前四种阁下都必备了,只是这最后一个——凡心,恐怕阁下还未能具备。若是想成大业,却必须要从此处着手。”她又缓缓在这个“凡”字上圈了一圈,“定下心来,以不变,应万变,便是阁下所缺乏的能力。”
对方的脸色微有变化,眸在眼中翩然流转,忽淡淡勾唇笑了一笑:“你说得有理倒是有理,只是说错了一点,在下不过是普通人,与你所说的成大业恐怕相去甚远。”
琀璋眨了眨眼,亦恍然笑了出来:“我说的这个大业,不过讲的是做官发财罢了,是阁下想多了。”末了又目光狡黠地补上一句,“可不能硬说我测得不准,不给钱啊。”
凤眸公子笑得仿佛有星光从眼中溢出来:“自然,自然,不过是我想多了。”笑容微微缓和,忽问她:“你叫什么?”
她下意识地就自报了家门:
“琀璋。”
“琀璋?”对方重复一遍,思索的模样,声音清朗悠然,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死人含在嘴里的珠玉,再好,终究不吉利。”
“就是古玉才通灵呢。”
琀璋眨眨眼,歪头一笑,她虽通命晓运,知晓古今,可此时毕竟还是露出了少女的灵动模样。
少年又笑得动容:“好好好。”随后站了起来,侧头对身后人说,“坎水,还不快给这位姑娘银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学会沉默是金,静静站了很久的仆人听见了主子的吩咐,连忙应了一声从荷包里掏钱出来给了琀璋,整整一锭雪花银,竟然还阔气得没让她找。
之后主仆二人便告了辞离去,琀璋握着银子热情地挥手告别,笑容欢愉。
看来今天一定是自己苦尽甘来的转折点,既找到了凤凰星君,又赚了这么一笔钱,好日子一定就要来了。
一主一仆,此时已走至街的另一头,绝代风华的高贵少年边走边淡淡对身后的仆人道:
“坎水,这会儿没有人,你还这身装扮,难道是装家仆装上瘾了?”
身后的仆人立即脱下了仆人装,露出了里头黑色为底,暗绣红色火纹的锦衣,竟然是个会武的侍从。
虽跟在后面,也不忘低着头恭敬回话:“是,太守。”
听闻此话,前方少年却忽停下了脚步,暗金色线绣祥云纹的靴在原地极小地踱了几步,脸色异常凝重,凤眼眯了一眯,冷冽道:
“称我,中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