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虽大,却世家林立,楚家与司徒家两家势力虽大,若也要依仗其余世家一并拥护,但扬州武林世家不多,漕帮与扬刀门斗不过是近一二十年崛起的江湖新贵,扬州武林旧世家早已被他两派清扫了十之八九,余下那一二分势力,也只能依附着漕帮与扬刀门,哪里还能兴风作浪?
倘若果真如司空孤所说,这些黄金又仅仅只是司空家积蓄家产的一部分,那么若是按照生意人想法,在扬州不知比江宁这个龙潭虎穴好上多少倍。
这一点,司徒楼也不过刚刚想通,但一想通这一点,司徒楼心中便又生出一丝震惊。
冀华廉那声大笑,那一句“大手笔”,是否意味着他也想通了这一点呢?
“司空家创业江宁已有百年,岂能弃祖业于不顾?若是如此,司空孤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司空家列祖列宗?再者说来,江宁城外那座云隐山上,司空家列祖列宗都在那里,若不能就近供奉祖先,那么在下又何谈复兴司空家呢?”
言语诚诚,泪满眼眶,东方翎见到司空孤这幅模样,心中也自以为知晓了司空孤之所以一定要重归江宁的原因,心中也生出一点戚戚之情。
然而东方翎却根本不知道,这个脖子通红,双目朦胧的司空孤,与司空家列祖列宗没有半点关系,当年更是手刃司空家最后一点血脉,哪里会对司空家有半分感情?
冀华廉拍手叫道:
“说得好,说得好,若不能光宗耀祖,祭奉先人,有哪里能说是‘复兴’呢?司空少侠之孝,实在不能不令人动容!”
司徒楼眼见司空孤这幅模样,心中虽也存有疑虑,却也微微为此动容。正欲张口应好,却被诸葛辉一扯袖口,身子一滞,扭过头,见到诸葛辉皱眉传来一个眼色。
“不错,这司空孤目的绝非什么‘不蒙羞列祖列宗’,绝非什么‘光宗耀祖’,此子花言巧语,蛊惑人心,又以利诱,只是为夺回那些家产?此子扬州行事便出人意料,联结朝廷,识破金家父子诡计,这种人物会在意礼法?这种人物会弃大利而自亏?”
于是司徒楼话至喉头便是一转,面上也露出一丝哀切之情:“世侄既然对我等推心置腹,我等又岂敢再有所隐瞒?今日我等前来,本只是想要赠金送情,摆出个颜面,然未料到世侄有如此雄心,又至孝若此,若不能送还祖产,我司徒楼日后岂不是为江湖同道耻笑?但司空家祖产,现为我司徒家所有,地契商契一应俱全,我司徒楼虽为家主,却也必须估计族中长老,还请司空少侠稍待数日,待我等回到府中,与族中长老商议,一旦有结果,便会立即命人通报少侠,不知这样可好?”
情之切切,言之凿凿,说到做戏,司徒楼又何尝不是个中翘楚?此时悲怜之相,也着实不能不令寻常人动容。
于是,好一阵嘘寒问暖,淳智偶有几句佛偈点缀,冀华廉也时不时显露喜哀。又过半个多时辰,司徒楼这才拉着司空孤的手,在大门处告别。
“世伯,我司空家祖产一事……”
“请世侄安心。”
点点头,就此别过。
司徒楼转过头去那一刻,几乎所有明白人心中都露出了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