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兰陵公主顿时青了脸,瞪着眼嘲讪道:“有什么好物色的?谁说我们女子这一生就一定要嫁人啊,难道没有夫君就活不下去了吗?”
杨广笑笑,妹妹此时虽心情欠佳而孤僻冷漠不爱说笑,但她那执拗倔强的脾气仍是一点没变。他连连点头,顺着小妹的话安抚道:“能能能,我们的阿五不想嫁就不嫁!”末了,又郑重地说了一句:“阿五,以后二哥养你!只要妹妹愿意,二哥定会让妹妹一生一世无忧无虑,永享这繁华盛世的太平美满。”
“一生一世无忧无虑,永享繁华盛世的太平美满……”兰陵公主唇边碎碎念着,轻嗳一声,茫然麻木地对杨广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二人身后的夏蔓听到杨广的一席话大为讶然,没想到自己印象中那高贵冷傲的晋王殿下在妹妹面前竟也如此柔软温和,如常人般……不是,是比寻常人更心细如尘、体贴暖心。这一刻,夏蔓心中的晋王已全然变了一个模样,虽仍是俊美儒雅、高不可攀的亲王贵胄,但多添了一份知人间冷暖之意。
并没有太大触动的兰陵公主似是有些倦了,她的面上没有一丝起伏的情绪,语气也是冷冷淡淡:“晋王殿下不回去侍宴吗?”
杨广微笑着,“我的小妹不开心,我想多陪她一会儿。”言语中满是情真意切。
兰陵公主没有再多说什么,沉默着又跟杨广走了一段路,行到一处墙壁边,她停下脚步驻足在此。微微倚靠在墙边,望着远处明晃晃的宫灯照映出的灿烂世界,她终于打破了二人间的静谧:“我真的没有不开心,二哥,你快些回去吧,别让梁国太子久等了。”
杨广不依,反说道:“那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兰陵公主一片惘惘,如死水的心激不起一丝涟漪,摇头道:“我不喜欢凑那个热闹,只想静静地一个人待着,更舒服自在些。”
杨广看得出妹妹心里有怨有苦,也不相逼,转而又说:“那你开心地笑给我看看,好吗?”
兰陵公主冷哼了一声:“晋王殿下啊,你说无事傻乐算不算是有病呢?”
杨广早知妹妹性子直率,素来对人敢言敢语,所以也不生气。他神思一转,忙挥袖朝一旁的小宫女喊了句:“夏蔓,你去墙边那站着。”
夏蔓被这一声唤得惊呆了,万万没想到仅接触过几次、言语不过三五句的晋王殿下竟知她姓甚名谁。无端被点了名字,夏蔓的心扑通直跳,虽在宫里历练了几年,平日里越发大方得体,但骨子里的谨小慎微仍是挥之不去。她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去墙边站好,不知道杨广意欲何为,心中更加忐忑。
杨广走到夏蔓身边,带着笑意与她耳语了几句。夏蔓紧张得抿嘴瞪眼,听杨广把话说完更为疑惑不解,但还是硬着头皮依照他的要求站在墙边,双手直直举过头顶,弯着手背,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杨广看夏蔓做得并不好,轻轻凑到这个浑身僵直、紧张不安的小宫女身旁,抬起胳膊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往下按了按。夏蔓浑身一颤,和男子这般亲近接触,刹那间脸上冲了血一样涨红,心里陡然泛起一阵狂潮,如惊涛拍岸震动着她。杨广倒是不以为意,忙转到夏蔓身后,哈着腰、前胸紧贴着她微微抖动着的背,双臂大大张开,同时卖力地扭动着身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兰陵公主见状忽地一愣,顿了顿才赫然发现月光下的青砖墙上竟投射出一只夸张摇摆着的大肥鹅。她不由捧腹笑了起来,少女喉中清脆的银铃声爽朗悦耳:“二哥,二哥,我还记得有一年除夕,傍晚时分四哥偷偷从厨房牵出了一只大鹅给我们玩,结果不知怎么那鹅脱了绳子扑棱着翅膀到处乱跑,屋里几个下人去追都不得手,搞得鸡飞狗跳呢。我看你现在就像极了那只后来被四哥一个人吃光光的大肥鹅。”
杨广见妹妹笑得开怀也算放下心来,他不再表演,一路微笑着走回兰陵公主身边,轻轻勾了一下她翘翘的鼻尖:“好啦,我的小妹妹,这样开开心心的多好啊!你确定要留在园子里?那我就先回含章殿了。”
兰陵公主看着杨广莞尔一笑:“我没事,二哥你放心,快回去吧。我只想在这透透气,一会儿就回寝宫休息了。”
杨广点点头,施然离去。夏蔓心头的惊悸与羞怯仍未消散,他呆望着杨广,木木然地行了一礼。杨广走后,兰陵公主的注意力落到了仍站在墙边的小宫女身上,她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问道:“你叫夏蔓?”
夏蔓这才回过神来,暗暗的夜掩去了她脸上的异色,理了理不宁的心绪,作从容状道:“回公主,奴婢是叫夏蔓。”
兰陵公主点点头,又道:“看来你跟我二哥很熟啊!”
夏蔓不知公主为何说了这么一句,带着疑惑的语气恭敬地回答道:“没有啊,奴婢只是一个小宫女,怎么可能和晋王殿下相熟。”
兰陵公主轻声喃喃自语了一句:“二哥从来不和宫女如此亲近的……”倒也没再多想,只是转过身仰头望着那无穷无尽的夜空,自己宛如这浩瀚苍穹中最卑微的砂砾,一滴透着不甘的清泪于眼角处缓缓坠落。她冷冷一笑,往寝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