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觉得自己是在飞。她闭着眼睛,享受着劲风扑面而来的感觉。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谢小桃忍不住问道,说的时候又不忘仔细地闻了一番。的确,阿夏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也很特别,特别到叫她辨认不出来是什么样的香气,却是给她带来了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觉。
躲藏在面具之下的阿夏也是笑了起来,“这是奴婢家乡的一种小野花的味道。在奴婢的家乡漫山遍野都是这种小花,风一吹,整个山岗便都是这样的味道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的家乡在哪里?我好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花朵才能孕育出来这样好闻的味道。”谢小桃憧憬地说。
阿夏却是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家乡在哪里,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说。她停下了脚步,对着谢小桃道:“小姐,我们到了。”
谢小桃有些失望,但很快还是被笑容取代,谁都有自己的秘密,就算是亲如姐妹的绿屏,她也不曾主动探听过,更何况是眼前这个不知根不知底的神秘女人?
……
破庙里那个女人所说的那个方法果真管用,在用了几次以后,琅少身上溃烂的地方在渐渐缩小。在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以后,谢小桃决定采取女人所提到的热熏方法,对琅少辅以治疗。
一间用于治疗的房间里,白色的水汽氤氲了人的视线,同时也晕湿了谢小桃额前的碎发。现在,正值三伏天气,是一年当中最为燥热的日子,然而谢小桃却要守着琅少的那只热熏桶,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所谓热熏,就是把一个用来洗澡的大木桶分成两层,下面一层放炭火和药材,上面则是放人,待人钻进去以后,再盖上一个可以叫人把脑袋探出来的盖子。治疗期间,要保证炭火充足。
看着那张同样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谢小桃忍不住取笑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呢?怎么一个个的都要戴着面具呢?是不是你们那边有个神秘组织,就是要所有人都戴着这种面具啊?”当然,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确定对方是处于昏迷状态的。
在给琅少治疗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可以确定琅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了,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过一句话。
后来,谢小桃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很多话,试着驱散渐渐深重的困意。奈何,近来为了给琅少治病,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说着说着,竟然趴在桶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的琅少渐渐苏醒,第一眼便看见了趴在了自己眼前的谢小桃,可惜,最先吸引住他目光的并非是谢小桃的样子,而是她手腕上若隐若现的浅红色暗纹,此时此刻已经长成了木槿花的雏形。
琅少眨了眨眼睛,不敢确定地又看了几眼,终于确定,那就是一朵木槿花的暗纹,不由得吃了一惊。“怎么……怎么会这样?”
不知是不是他的声音过大,原本睡着的谢小桃也是被叫醒了。她揉捏着惺忪睡眼,一边坐直身子,一边喃喃道:“什么怎么会这样啊?”问完,刚好看见了那张银色的面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略略吃了一惊,“你……你醒了?”
琅少点了点头,“嗯,醒了……”
谢小桃暗暗生出几分自责,责怪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医者的责任,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了。“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伤口凉凉的,很舒服,暂时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琅少如实回答,然后看向了谢小桃,隐约在那张白皙的小脸上看见了故人的影子,他试探着问,“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我的?”
“嗯……算是吧……”谢小桃回答得很勉强,其实,她也只是在晚上的时候才来帮着对方上药而已,说是照顾有些夸张了。
“是你在帮我治疗吗?”琅少又问,说完,又不忘补上一句,“我现在好多了,谢谢。这些日子,你为了给我治病,恐怕费了不少心思吧?”
谢小桃却是没有接下这一句道谢,“其实,真正医治的人不是我。”说着,她向琅少说出了机缘巧合下,在破庙遇见了那母子三人的情形,说完,便是不再多说什么。
琅少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在听完谢小桃的讲述以后,竟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人便开始沉默,沉默的任由腾腾的白色水汽再次朦胧了彼此的轮廓。
“吧嗒——”
一滴晶莹的水珠沿着琅少银色的面具的尖角慢慢滴落下来,滴在他脸下面的木桶盖子上,绽放出一朵透明的水花。
“他们都叫我琅少,你叫什么呢?”良久的沉默以后,琅少主动向谢小桃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谢小桃正欲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时,却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庵堂里懵懂的小女孩谢小桃了,在她的头上还挂着另外一个称谓——那便是侍郎府的四小姐苏云锦。
苏云锦……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却是无法说服自己向别人这样介绍自己。
见着谢小桃迟迟不肯告诉自己,琅少也没有再逼问,“你的眼睛很漂亮,像桃花,不如我以后就叫你小桃花好了。”
“小桃花?”谢小桃幽幽地重复了一遍……
自那一夜以后,琅少的情况变得越来越好了。谢小桃又去了几次,然后去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由最初的一夜一去,慢慢变成了三天一去,去的时候也是帮着琅少检查伤口愈合的情况,然后再包扎一番。
又过了十余天,谢小桃在帮着琅少包扎上新的纱布,一边包扎,一边凝视着那已经差不多快完全恢复的白净皮肤,道:“好了,这是最后一次换药了,剩下的便是调养了。”
“谢谢。”琅少又道了一声谢。
“别谢我,要谢就谢谢佳甜吧。”谢小桃笑着说。佳甜是她在破庙里遇见的那个女人的名字,是小关和小怀的母亲。当时的谢小桃也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琅少会被这件事记在心上,并且把那可怜的母子三人接到了山庄里。
这些日子,正是因为有佳甜的照顾,琅少身上的伤势才能好得这样快的。
伤口包扎好了,谢小桃便是撸起衣袖,洗了一把帕子,交到了琅少手上,“擦擦吧。”
琅少接过了帕子,又一次注意到了谢小桃手腕上的特殊的暗纹,忍不住问道:“你手腕上的暗纹是木槿花吗?”
谢小桃放下了衣袖,抬头看向了琅少,隔着一层银色的面具,并不能看清对方此时此刻的神情。她道:“好像是吧。”
“这个是胎记?”琅少又问。
谢小桃犹豫了片刻,“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从记事以来就有了。”而且这个暗纹很奇特,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发清晰。上一世时,记得它完全长成木槿花的时候,是在自己十五岁及笄的那一天,的确是一朵很好看的木槿花。
“很好看。”琅少夸赞道,说得有些言不由衷,然后,没正形地说了一句,“说不定这是你父母给你定下娃娃亲的标志呢!”此话一出,遭来谢小桃的好一阵白眼。
在送走谢小桃以后,储沂轩缓步走进了琅少的房间,向着他询问身体情况,“你觉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我想以后可以不用她来了。”琅少回答,想到谢小桃为了照顾自己已经一连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放松过了,他的心里便是说不出的滋味。说完,他又想到了谢小桃手腕上的木槿花暗纹,“对了,那个小女孩到底是谁?”
“嗯?”储沂轩疑惑,不明白琅少为何这样问,“她算是侍郎府的四小姐吧。”
“侍郎府的四小姐?”琅少不由得重复了一遍,同时也对谢小桃的这个身份产生了质疑,“可我在她的手腕上发现了暗纹,已经可以看得出木槿花的雏形了。”
“我知道。”储沂轩道。
“她会不会就是……”琅少试探着问,可还没等说完,就被储沂轩的声音打断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一切都要等她及笄那一天才能知道。”储沂轩是这样搪塞琅少的,但心里却比谁都明白,一切根本不用等到谢小桃及笄那一天。在他发现谢小桃所拥有的那块玉佩的那一晚,他就已经可以肯定,只是那个秘密一直隐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地方。
“阿轩……”琅少欲言又止。
“好了,暂时先不要想这件事了。先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吧!”储沂轩主动跳开了话题。这半年来,因为余毒未清的缘故,使得琅少整个人都混沌不清,更别提把整件事都完完好好地复述一遍了。
琅少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暂且忽略掉有关于谢小桃手腕上的那朵奇特的暗纹,然后开始向对方讲述起自己是如何中毒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