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五采点成日月炉

    琅书将体内灵气的躁动平息，伸了个懒腰欲要出门去，就见门外站着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童。

    对方先喜盈盈地拱手道：“恭喜师姐炼气境得成，师弟受了遥翮真人吩咐，请您去抚剑洞寻怀知真人，今后就在那里修行。”

    修行不过是好听点的口头说辞，其实就是叫你去打下手。至于指点不指点的，都看真人心情。要是遇到位藏私的，未必会学到什么。

    遥翮真人再怎么也不必害她，琅书虽不知为何给自己安排了活儿，还是先谢过师弟，送了篮灵果与他。他没想到来传个话还有好东西拿，说了好些祝福早日得证大道之类的话，却没有刻意阿谀奉承之意。

    挺新鲜的，自己居然也有被别人称师姐的一天，琅书的小尾巴又翘起来，在心里得瑟了会儿，理正衣物，往问己峰西面去了。

    来回都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许多弟子头一回见这条细细的栈道，吓得不肯踩上去。

    栈道多建于绝险，在绝壁上凿出方孔，横铺木板，头顶一条廊亭遮风挡雨。入目风景固然好，但也得踩在上面的人敢赏。云雾缭绕时屏气凝息站在上面，好似轻飘飘踩在停云雾霭，唯恐下一步踏错，直坠入崖底。

    琅书占了种族优势，哪有羽族会恐高的。故此不仅大大方方迈上去，还能蹦起来两步。要不是担心被哪位路过的真人教训行为不端正，她都想踩在两旁围栏上转两个圈儿再连翻几个跟斗，摆两个在勾陈楼练武场学的把式，吓死那些胆小鬼。

    周围没看客，她也就息了这条心。

    抚剑洞旁边的山崖凿开几处，并不刻仙人神像，而是雕了六把著名的古剑。琅书只认识其中一把叫“杞风”的，传说是专破妖邪之物的利刃，现今已遗失，不知是落在谁人手里做了收藏品，还是断在了仙魔战场上。

    怎么又是诛杀妖邪啊，难道妖吃你家大米了不成。琅书气呼呼地想，下意识离远了些走，生怕那九尺长的石剑把她认错了，落在头顶让脑袋分家。

    怀知真人是个鹤发童颜的胖老头，一把白胡子，两道长眉。屋里火炉、砂胚、模具都有，炉胚已经在屋外晾干。真人见她来，提醒道：“小心点炉子，别打翻了盖子砸着自个儿。你是打哪来的弟子？”

    琅书恭敬行礼：“弟子琅书，受遥翮真人指点，前来拜访。”

    “嘿，那小子跟我说是个妖修，却没说是个细皮嫩肉的女娃娃。”怀知真人乐呵呵的，掂了下手头的打磨用具，“本想找个人替我打磨抛光一下这炉子，叫你来做也不合适。这样，你去把那釉料磨了。”

    琅书领命，进了屋，台上是五颜六色的几块彩色石头，即使不拿起来对着日光照也好看得紧。

    “料子我都配好了，分装在五个盘里，只需磨成粉就好。那郢山石——赭红色的那块，里面火灵力暴躁，不要砸得太用力。”

    杵臼是冰凉凉的玉，色如凝脂，质地均匀，琅书拿起玉杵，先轻轻将大块白釉石打碎，再用腕力去压。怀知真人念叨起来：

    “郢陵有条地脉，当地物产魁殊，我去瞧了，果然卖的都是好料子。这郢山石在拍卖会上要两百上品灵石一块，在郢陵城只要八十，质地也好。”

    “您慧眼如炬，识得出好货。”琅书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女娃娃嘴甜，哈哈，我跟这些石头啊、金银铜铁的打了一辈子交道，也就这点眼力能称道了。”

    怀知真人身上有种凡家老翁般的和善气质，叫人不由自主卸下身份之别，琅书也乐得陪着说话。

    以器入道者，常常四处去寻自己需要的材料，再耐着性子造出来，不像民间传闻里一挥手便摘下个葫芦做法宝，砍下段神木枝做拐杖。最起码也得削平了，再镶嵌上合适的材料，方能称宝物；天然不雕饰的只能称灵物，大多数连胚子都算不得。

    天南地北地聊着，手上釉料都初步打磨完毕，又依照着怀知真人的指点，用山泉水洗去杂质和磨不碎的颗粒。

    淘洗过后，釉料更加细腻，羊脂一般滑。真人拿到手里，又夸一遍，直说姑娘家细致，百年前也有个弟子来我这抚剑洞磨料子，最后把磨好的东西给倒了，残渣留下了。百年时光匆匆，那孩子现在应该也筑基了。

    接下来是点釉，琅书这个外行插不上手，端着小盘在一旁看。

    “你看，这日月兽炉胎质细白，炉内可以用来盛香。这兽形是陛辛，你应当知道的。”

    琅书称是。

    陛辛乃是衔日负月而生的神兽，头颅似猛狮，性情顽劣。传说正是它盗了日珠下凡，降下天火，闹得旱灾四起，人间生灵涂炭。

    “真人，既然它是罪魁祸首，为何世人要以不下于龙凤的地位看待，还在法宝器物上雕刻它呢？”

    “天生地养的神灵尊贵无匹，受世人崇拜。况且即使是龙、凤瑞兽，也并不是全都像龙君庙里那位一样慈悲。”怀知真人手中给炉子点着釉，边给她讲：“这陛辛闹过后，也知晓犯了错，镇守天河三万年后，又回九重天去了。怎么说也是为天地带来日月的神兽，没有它，也就没有如今盛世繁华。”

    与其说雕刻陛辛是崇拜这凶悍神兽，不如说是人们天生崇拜日月与自然不可违抗的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