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可能只有他了。
他给的恐惧,给的伤害,给的毁灭,给的波涛汹涌,给的惊涛骇浪,给的惊心动魄,给的心动和深刻,给的爱与恨,苦与乐,给的绝望和无助,深渊和地狱,再也不会有其他男人给她。
被他爱过的人,还会为谁蠢动这颗心呢。
他是世间独一份的惊心动魄。
披星戴月,缠绕着地狱烈火,踏着银河深渊而来。
似火山。
似星河。
是冰川。
是苍穹。
是瑰丽的幻灭。
敬舒并没有跟他对视,拉开车门,正要下车。
纪临江低声,“小闵,我只有过你一个女人。”
他似是在解释他和许韵桦的关系,那一晚床单上没有他的体液,房间里全部排查了也没有他的液体,除了他的内裤上些微痕迹,其他地方全都没有,在没做避孕措施的情况下,证明他根本没有碰过许韵桦。
他似是也在解释今晚一场堕落中的短暂花事,明知道她不在乎,可是他忍不住要跟她解释,尽管“证据确凿”的解释让他显得那般不堪。
他曾经是最不爱解释的一个人,遇到她了,解释忽然成为了极其重要的一件事情。
在乎她的感受。
在乎着她的在乎。
哪怕她不在乎,他也要说清楚。
敬舒身子怔了怔,默不作声下了车往店铺走去。
“小闵。”纪临江下了车,在距离她三米外的位置站定,唤她。
敬舒止了步子,没有回头。
“有没有可能,我赎完所有的罪,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忏悔所有的罪行,一切重新开始。”纪临江问她,“你会不会再爱我一次,你的心会不会再给我一次。”
敬舒回头。
夜风忽起,他站在盛夏的长夜街头,满脸郑重的严肃。
什么时候这个男人变得这么天真了呢?他不相信童话,没有信仰,他只相信理性的现实,他甚至从不在乎她爱着谁,只把她的人留在身边便好。
然而此刻,这个男人却站在午夜的街头,说着那般天真的假设。
他开始渴求她的情感回应,渴求她的心。
忽而想起很多年前,她还跟他处于热恋中的时候,他站在闵家别墅下的山腰处等她,风雪落了满头,像是一不小心白了首。她冲下山腰大笑着扑入他的怀中,随他一同走向风雪深处。
听他如糖似蜜的言语。
看他温柔带笑的面容。
那时候是怎样的情深意动,会让她拿一生当承诺飞蛾扑火。
如同此刻他站在参天的法国梧桐树下,细碎的灯光透过树叶斑斓的缝隙洒落在他的发间,像是一片片雪花落在发梢,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个满头霜雪的夜晚。
她干涸的泪水含而不落,哪怕有一丝丝可能,她都会向很多年前那个晚上不顾一切大笑着扑入他的怀中,继续做着天真的梦,做他一辈子恋爱脑的纪太太,她愿意把一切交给他,做一个任他支配的恋爱花痴小女人。
可是,这个世上哪有如果呢。
敬舒努力冲他微笑,她说,“临江,你是一个称职合格的好爸爸。”她颤抖的唇想要说什么,终究是忍住了。
好半晌,她低声,“这一次,我会好好配合你,哪里也不去,等你妥善配合警方合法处理这一切。”说完,她转步回到花店里。
仿佛自始至终没有勇气看向他的脸,没有勇气多看一眼。
这颗心仿佛被风筝线牵引着,晃晃荡荡落不了地,逃了他大半辈子,无所不用其极的逃他躲他,甚至为了摆脱他转而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这一次,她终于要彻彻底底摆脱他了,终于从他的掌中全身而退了,他不会再追逐她,囚她,甚至有可能从她眼前永远消失了,她忽然咬唇,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仿佛想到了她的女儿,枯萎的心底蔓延出丝丝痛感,疼痛难忍,却又伴随着疼痛带来的生机和救赎。
在他泪水的忏悔下,她的心锁刹那间开了锁,仿佛对这个世界再次敞开了一丝丝缝隙,有疼痛的阳光溢满了进来。
她在店前止步,再一次回头看他,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唇角微微下沉的颤抖,她转过头,缓步走进店里,拉下了门帘。
往后的很多年里,她每每想起这一幕,都记不清他究竟是什么表情,她记得这一晚,她总共回过两次头,隔着沧海桑田看他,隔着漫漫长夜的明灯看他,他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裤子边角有双刃白描,黑色的球鞋,如同融入了星辰覆盖的长夜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