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赵士褭只感觉鼻头发酸,眼帘升起了一丝迷雾,像极了一个老败家子重回祖宅。
这里是宋代的故都,更是他的家乡,他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现在成了别人作威作福的地盘。
金人接到使团要来的消息,早早派出了接待官员在城外等候。
负责接待的金人骑着马,用鞭子遥遥指着南宋使团的车队,有说有笑。
说是调侃地说,笑是嘲讽的笑。
等到使团走近,那金国接待使说道:“你们就是南边儿来的使团吧?可让我们等了大半天。”
赵士褭皱了皱眉头,没有接话。他没有想到,南宋的使团到了金国,竟然是这样的待遇。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接待使,竟然可以对他这样的高级官员颐指气使。
若是换成临安城,他早一鞭子照脸抽过去了。
刚才看到开封城的时候,赵士褭心中已经有了一股悲凉,现在再被人小觑一番,更是一股屈辱之情涌上心头。
赵士褭一抬手,示意使团停止前进。
金国接待使感觉不对,回头不耐烦地说道:“你们知道去鸿胪寺有多远吗?再磨叽一会儿,就赶不上晚饭了。”
在自己家门口被人这么挤兑,赵士褭悲愤交加,却又无从发作。
“此去鸿胪寺还有一千五百丈,老夫不知走过了多少遍。”赵士褭黑着脸应道。
那金国接待使嘿地一笑,咧开嘲讽的嘴角,朝左右看了看,好像遇到了一件天大的稀罕事,看到了一个罕见的傻子一般,回头朝赵士褭说道:“你这老汉,说远近怎么还论丈?俺们都是论里哩。”
“论里?”赵士褭一摆手:“论理你得喊我大爷。”说罢,领着使团出发,走进了开封城的城门。
这是李申之在路上给他讲的一个笑话。刚开始觉得一点都不好笑,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给用上了。
痛快!
等使团走过,那接待使才反应过来,却已经接不上话头,算是输了这一阵。
“哼,别急着现在逞强,待会有你们难受的地方。”接待使恨恨地说了句狠话,跟在了使团后面。
赵士褭在开封城活了大半辈子,对开封城比金人还熟悉,不用带路就知道鸿胪寺在哪里。
鸿胪寺原本是宋国的外交部门,金国占领开封以后直接照搬原有的制度和办公场所,把这里当成了安置外国使节的地方,就连大门的牌匾都没换,还叫鸿胪寺。
进了鸿胪寺,就像进了一个集体宿舍,不论是吃饭还是住宿,都要接受统一管理。
开封还是宋国都城的时候,鸿胪寺代表着奢华的享受。为了彰显国力,结交邻国,宋国这一强国反倒做出各种姿态讨好来使的小国。
轮到金国入主开封,鸿胪寺都快落魄成了贫民窟。
住宿条件有原有的底子在,硬件设施还算不错,没差到哪里去。但饮食这种软件,就一言难尽了。
供应的只有大锅饭,饭是蒸麦饭,菜是大烩菜,有大肉。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样的饭过年的时候都未必能吃得上。但对于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使者们来说,吃这样的饭就有些掉架子了。
想要吃好的,得加钱。
魏良臣多次出使金国,自然知道其中的规矩。趁赵士褭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给接待使塞了一锭银子。
那接待使只顾着跟赵士褭对线,刚才没注意到魏良臣。
收到银子后,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魏爷啊!您要是早出来,咱也不会没这些不痛快了。还是老规矩?”
金人喜欢尊称对方为“爷”,并不是自己要当孙子的意思,语气远没那么强烈。“爷”所代表的语气,大概相当于华夏人常说的“贤弟”“愚兄”之类的谦称。
难得这个接待使表现出了谦虚的态度,倒也不是他天生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下贱性格,实在是他们这些接待使也不容易。
他们原本都是汉人,在女真人中不受待见。当官就别想了,就连上阵打仗都很少能轮到他们。
好不容易谋了这么个差事,挣个零花钱并不容易。
在金国的等级体系里,地位最高的自然是女真人,其次是契丹人和奚人(辽国其实是契丹人和奚人共同建立的国家,契丹人与奚人同宗同源,简单说来北面的叫契丹人,南面的叫奚人,“契丹”和“奚”的发音也很相似,大概相当于华夏人观念里黄帝与炎帝的关系),再之后才是汉人。
已经具备了元朝等级制度的雏形。
接待使有好多个,又不是他一个人,相互之间是竞争关系。他若是不收这个钱提供更好的服务,有的是接待使愿意放低价码。
有时候弱势的一方在谈判中并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关键在于是否抓住了对方的弱点。
魏良臣苦笑着拱了拱手:“有劳了。”
这项的PY交易正如火如荼,那边李申之忽然兴奋起来,就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野兽:
“安宁哈撒呦,我亲爱的思密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