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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峰带去的人,是你的人?”
若非云峰领去的那几千名精兵一般的死士,只怕他和李泾此次都要深陷险境,这也是李渭的吩咐,若是豫城军马尚有战力,便不要出手。
“是。”李渭并未隐瞒,也没有这种必要。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这些人足以抵得上一只训练有素的精兵队伍,若是朝廷知道,你可知是个什么后果?”
“安平侯府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
李宗面上难得的肃穆,他一腔赤诚忠心,半辈子的心血和心念,都倾注在豫城,他从未想过得到什么封赏,此生若能守住疆土,并收回北地的七座州城,便是马革裹尸还都再没遗憾的。
父亲的声音掷地有声,李渭看着李宗默不作声,他与父亲相处并不多,可父亲对他仅有的教诲,都是家国天下的抱负,给他讲他阖族满门的赤忱信仰。
只是父兄离京多年,既不懂君王权术,也不了解当今这位天子的心胸脾性。
他不忍心戳破父兄心中的天真想法。
李泾知道父亲因这些忽然出现的强力援兵对于李渭有些埋怨,他安置了大营的将士和伤兵,急忙回来。
父亲性子急了些,说话直来直去的,二弟又多年独自在京城,他生怕二人出了什么摩擦,都是一家人,如今时节也不好,可不能出乱子。
李泾进屋时,李宗正说到安平侯府的那段过往。
“父亲,您言重了,没到那般严重的地步,”李泾扶着李宗坐在房中的太师椅上,轻声宽慰,他认出沈薏环,也没多说,朝她示意一下,“弟妹,你也劝劝怀豫,他伤还未好呢。”
“父亲,您觉着安平侯府覆灭是因为他们真的反叛吗?”李渭冷不丁出声问道。
父兄对于安平侯一家人的看法,李渭好奇了很多年,只是从来不曾问过。
“若非是反了,如何陛下那般不留情面?”李宗没好气地回道,他将安平侯引为知己,与他一同研习兵法战法,是以后来得知他叛上作乱,既痛心又恼恨,若非安平侯人已经被陛下处决了,他简直想回京亲去问问,他为何要叛。
出身军中,在阵前磨炼的骁勇大将,其实护佑的并非是一国君主,为得更是那万千生灵。
“是啊,为何不留情面,连秋后都等不了,就那样不清不楚地抄家灭门。”李渭嗤笑着反诘。
“怀豫,你话里有话。”李泾皱眉站直了身子,看着李渭,沉声道。
“父兄身先士卒,心思都在沙场,是从未想过我在京中如何?”李渭牵住沈薏环的手指把玩,冷淡地说道。
“你能如何,京中再如何,也比这豫城舒服。”李宗听不得李渭这般讽言,怒目说道。
这话其实有些刺耳,定远侯和世子戍边诚然艰苦,可李渭身上战功半点不少,定远侯这样说,将他说成了京城那些闲散的公子哥儿,沈薏环不欲插嘴李渭家事,却被李宗说得,开始替李渭觉着难受,她反握住李渭的手,偷眼打量他的神色。
李渭心头一暖,露出几分笑意,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旋即冷了面色,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和长兄,他们三人眉眼气质其实颇为相似,只是李宗身材更为魁梧些,李泾不比李宗那般,却也是一眼看得出的虎将,只李渭,身形气度总带了几分文人气质。
他与父兄不亲,可他们之间是血脉至亲,安平侯府覆灭后,他许多难眠的夜晚,想到自己这位故交,想到那几个懵懂无辜的年幼稚童,尽数死在京郊刑场,他辗转间,便知道自己这一生的使命,不是建功立业,亦不是承袭爵位。
有他在一日,他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定远侯府也落得那般结局。
只是若父兄再看不清楚局势,这日后如何可当真难说了。
“还请父亲赐教,豫城向朝廷求援已有两月,除我以外,可有什么旁的援手?”
“或者兵马?物资粮草?”
李渭看着父兄沉默难看的脸色,定定等着他们的回答。
“你来了,不也是陛下的恩典?”李宗有些干涩地说道,只是他自己都不大信服。
“确是恩典,君子天恩,让我父子三人死在一处。”李渭带着讽意,凉凉说道。
“怀豫!”李泾厉声喝止,“你这说得是什么话?还有没有规矩了!”
“大哥与我接触的不多,想是不大清楚我,我素来都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
李渭长指顺过沈薏环垂散的青丝,一寸一寸缠绕把玩,他抬眼看着太师椅上坐着的李宗,以及旁边站着的李泾,“父亲,大哥,我不在意你们如何想,只是我希望你们能记住,我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护住你们。”
“陛下猜疑的心既是起了,便只会日益加深,你们不了解,但不代表这不存在。”
“我累了。”他淡淡说道,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宗和李泾。
李宗被他这幅做戏都懒得做的姿态气得甩袖离去,他离开之后,李泾深深看着李渭,兄弟二人对视半晌,李泾说道:
“怀豫,你今日说的,我信你的,父亲那边,我去劝。”
“只是我想问问你,你这多年的布局谋划,费了这么多心思,日后你如何打算的?”
李宗上前几步,逼视着李渭,声音稍冷:
“你是也想,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