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铭思

    灯光摇曳，更漏频响，在寂静的夜里悠远不绝。

    桌案上的奏折一点点减少，龙泽合上最后一本折子放下，起身对上了茫茫空寂的夜色，心里也如这夜色一般渺茫黑暗。

    荣全提着灯笼跟上，看到龙泽挥手让他退下，默然躬身小步后退，不言不语地目送龙王独自离去，已然是习惯了龙泽的做法。

    龙泽一个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漆黑的夜色吞没了身影，整个人好似融入了黑暗之中，于深渊寂静中沉沦。

    猎猎狂流吹动宽大的衣衫，华丽的衣衫下，只有一具形销骨立的瘦削躯体。

    每每从刻意忙碌的繁重国事中停下来，无边无际的痛楚和悔恨就铺天盖地涌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心口收紧有如刀绞。

    记忆之中，那个人的身影总是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一颦一笑，历历在目。

    长长的过道穿过了华美的走廊，渐渐到了冷寂凄清的荒僻处。

    颓圮的院墙裂痕斑驳，步入破落的小院，陈旧的木门吱呀作响，狭小逼仄的陋室里，只有一张木床。

    龙泽和衣躺下，在小狐狸曾经住过的破屋里，躺在他曾睡过的旧硬木板上。

    双目无神地大张，黑暗笼罩，龙泽一动不动，只恨不得自己也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追随他的爱人而去。

    是不是随他而去，就能再见到他了？

    他……还愿意认他的么？

    定然是不愿了，他那个脾气……

    眼角无知觉地滑下一滴泪，染湿了鬓发，无声的追思，只有一片刻骨铭心的痛楚。

    长久的寂静痛楚中，龙泽动了动手指，慢慢伸手触到衣下两块硬硬的晶符，不觉泪流满面。

    那是他的小狐狸，他的乐儿，他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君后。

    那么好的人啊……

    怎么就记不得他？怎么就能把他送人呢？

    两只摇头摆尾的澄澈鲤鱼在幽暗月色下现出轮廓，头尾相接，不胜亲密。

    然而那个曾与他亲密无间的人，却已经被他亲手毁掉，再也寻不到了。

    月色下，一只鲤鱼红鳞点点，晶质渗进丝丝缕缕的血迹，怎么也擦不掉了。

    除了这个，他什么也没有了。

    句修乐把和乐遥有关的东西统统毁掉了，哪怕是远在东海别庄，连一株小狐狸躲过睡觉的花木都连根焚毁了。

    没有了，没有了……除了这对他亲手从乐遥手上夺走另送他人的定情信物，他只剩下那些曾经的回忆了。

    乐儿，乐儿，小狐狸……

    双鲤鱼紧紧攥着贴住胸口，泪水无声地汹涌流出。

    你在哪里啊……

    谁偷走了你的尸身？或者是……有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你还活着？……

    那个苍牧参悟星盘入道飞升，卜筮生死得窥天机，他都没去陪你，是不是，你还活着？

    若是上天垂怜……

    有万万一的希望……

    我一定，一定不会放弃，一定会倾尽全力补偿你受过的所有的苦痛……只要你……只要你……

    漆黑寂静的暗夜里，只有汹涌的悲辛无声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