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大荣完全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打,他觉得自己是因为瘸了腿,所以谁都能欺负他。
故他带着恨意望向王三爷,同时有些失望地盯着如意,“如意,你怎么也变了?全不顾一点儿兄妹情谊?放任你男人打我?”
王三爷看不惯赵大荣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他怒斥道:“你这个混账!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如意的大哥?你只知道如意受的苦都是……”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赵如意打断了。
“别说了。”如意欲言又止,但终究没说出更伤人的话,她并不想让赵大荣知道柳絮对自己做的事情,也不想让赵大荣知道,柳絮因为委身土匪,被流放,赵玉锁和赵玉银也跟着柳絮不知所踪。
她怕赵大荣会想不开。
可她也真做不到接纳赵大荣,因为柳絮对她造成的伤害并不是简简单单能磨平的,就算柳絮跪在她面前认错,她也不可能原谅柳絮。
而且她听说赵大荣和赵有牛在同一个村落户,还有个寡妇作伴,赵大荣不至于活不下去。
如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冷静,也许是经历过太多事,她不愿再生波澜。
她认真地望着赵大荣,一字一句道:“大哥,我还叫你一声大哥,也是最后叫你一声大哥。
你走吧,别再来了,我已经嫁人了,外嫁女不便干涉娘家的事。
我言尽于此,若大哥再上门,我也不会认你了。”
言罢,如意拉着王三爷进门,将大门关上。
如意的一番话,让赵大荣直接愣住,久久回不过神。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飘起雨点,凭空生出些许冷意,让赵大荣觉得孤独不已。
直到此时此刻,赵大荣才觉得自己众叛亲离。
没有人在意他,就算他瘸了腿,毁了容。
他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等出了城门,他才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巴往唯一一个可能接受他的地方走去。
寡妇本姓蔡,家乡闹饥荒,她跟着男人一块去往富饶的地方谋生计,却不想被黑心的老板骗到矿上挖矿。
后来她男人在山上得了病,老板怕骗人挖矿的事情败露,没请郎中,她男人病死在了山上。
而黑心的老板怕她男人污染矿山,将她男人的尸首拉到其他山头去埋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男人到底埋在了哪儿。
她就像生活在黑暗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也见不了光。
直到瘸子出现。
瘸子原来是个充满书卷气的人,他和其他被骗到矿山上的人很不一样。
他想方设法地想要逃走,还说等逃走后会报官,将所有人都救下山。
在他第三次逃走失败后,矿山的管事让打手打断了他的腿。
可他还是像野草一般,有无尽的生命力。
他说等他逃走后,找到治伤的大夫,他的腿就能治好。
后来瘸子的腿没治好,反倒是他俊秀的面容引起其中一个打手的注意。
虽然这种事情很难想象,但在一个黑矿老板能随意主宰他人性命的地方,一个打手就能为所欲为。
寡妇亲眼看着瘸子被那个打手拖出去,后来像丢一条死狗一样丢回来。
其他人对瘸子既同情又嫌恶。
再后来,瘸子在挖矿的时候,用铁片划烂了脸。
至此后,瘸子变得神经异常,疯疯癫癫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没人再注意瘸子,他终于和其他被骗上山的人一样了。
最后,赵二华如同神仙一般,带着人将他们救出来。
蔡寡妇见瘸子可怜,平日里对瘸子多有照顾,而瘸子似乎并未拒绝她的示好。
二人心照不宣,从来没提过以前的事情,搭伴过日子。
可自从那日瘸子在破庙发狂了之后,蔡寡妇就觉得瘸子似乎不一样了。
原来的瘸子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光彩,得过且过地混日子。
而后来瘸子开始对着自己布满伤疤的脸大吼,还经常一个人练习吐字发音。
蔡寡妇预料到有些事情发生,但这一天来得太快。
隔壁来了客人,请赵有牛一家去县城喝喜酒。
熊氏临走前,请蔡寡妇帮忙照看家。
蔡寡妇同意了,后来瘸子也知道这件事,可他似乎并没有反应。
当蔡寡妇觉得是自己想太多的时候,她看见瘸子将装钱的袋子拿走了,那里面的钱,是她熬红了眼,用绣品一个子一个子的攒起来的,可瘸子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再后来,县城出事了。
蔡寡妇很担忧,日日在村口望,但不见人影。
熊氏看蔡寡妇如此,心里不落忍,把真相告诉了蔡寡妇。
蔡寡妇不再去村口了,她每日除了干农活外,就是坐在门口做绣品。
由于昨日从正午开始一直下雨,下了一夜还没停。
天突然变凉了,她怕寒,找出堆在去岁的旧棉袄,搭在身上。
反正就她一个,她准备窝到天亮再起,可雨声带着些许忧愁,蔡寡妇咋睡也睡不着。
直到她听见门外头似乎有响动。
蔡寡妇有些害怕,从床头拿起木棍,缓缓走到门前,透过门缝想要看外面是谁。
可外面下着雨,她看不清楚。
她一个寡妇,害怕得很,不敢开门出去看。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人终于向门前挪动,可外面的人并没有敲门,可是躲在屋檐下,蜷缩在大门前。
这时蔡寡妇才觉得这可能是瘸子,要是坏人,肯定要撬门,哪里会躲在屋檐下啥也不干?
再说隔壁离她家不远,要是真是坏人,她喊两嗓子,赵有牛和熊氏也能立马赶过了。
因此蔡寡妇隔着门,透过门缝朝外小声喊:“瘸子?是你回来了吗?”
外头的人影似乎动了动,但没有应答。
但蔡寡妇有七成的把握这人是瘸子,可她不知道为何瘸子不应声。
因此蔡寡妇搬来板凳坐在门后头,也不说话,就这么陪瘸子坐着,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