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既是群龙无首,又起了内讧,所占地盘尽数丢失,门人弟子遭各派四处围剿,无处容身,残存一支退守川北,遭八大帮派围攻,最终不肯投降,全数自焚,竟是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可唯独有一样,独孤行生的有一子一女,独孤家族灰飞烟灭之时,却是消失不见。据说独孤行自尽之前,说的便是这句话,不消说,“独孤再现,血浪滔天”指的就是,终有一天独孤行的子女会东山再起,到那时候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丁奇虽是未曾亲见六十年前玉皇顶上那场恶战,却没少听师父提起,饶是他师父号称“铁胆”,每每提及都不免心惊胆战,故而丁奇记忆深刻。他记得师父说过,独孤行的武功极是诡异,身形之快,绝非人力所及,手段又毒辣异常,每一招使出,都有人中招,或手臂折断,或胸腹洞穿,直若鬼魅一般。
各大门派既是剿灭了独孤世家,自然费尽心思想要找到独孤行的这一子一女,可是那两个人却仿佛人间消失,无论怎么查找,都是踪迹全无。时光流逝,转眼过去了六十年,那两个人如果还活在世上,算起来也要七十多岁。各大门派当年参与此役的前辈高手也大多凋零,这些人活着的时候或者觉得胜之不武,或者对当日恶战心有余悸,多数不愿提及,久而久之,这一段往事竟是渐渐被人淡忘,独孤行留下的那句话也似乎变成泛黄的纸上日益褪色的墨迹,似乎多过得一些时日,便会彻底消失,再无人记得。
丁奇突然从欢乐护法嘴里听到这句话,不免又是惊讶,又觉奇怪,问道:“独孤家族与我们马帮有什么干系?”愁苦护法怒道:“孟霁云死去的婆娘就是独孤行的孙女!”丁奇一听这话,大吃一惊,说起来他原是马帮的帮主,在塞外偶遇孟霁云,与之交手,为其折服,这才领着马帮的帮众奉其为帮主,故而对孟霁云过往的经历却是一无所知。
孟霁云听愁苦护法辱及亡妻,勃然大怒,一纵身形,从马上跳下,重重的一掌朝着他当头拍下,愁苦护法领教过他的厉害,不敢硬接,侧身闪躲,还了他一掌,拍向他的左肋。哪知道孟霁云早料到他这一招,右掌穿出,使了招“拨云见日”,正接住他这一掌。孟霁云心中愤怒,手上使出了全力,一掌接着一掌,连着四五掌,一掌快似一掌,愁苦护法既是被抢得先机,只得勉强接住,接到最后一掌,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一口气提不上来。他心中惊惧,往后就退,孟霁云哪肯放过,抢上一步,又是一掌拍到,眼看着愁苦护法避无可避,斜刺里一对判官笔递上前来,一上一下,分点孟霁云手臂上的穴道,却原来是董迪见势不妙,上来解围。这董迪的判官笔使得好快,上下翻飞,转瞬之间,连袭“太渊”、“尺泽”、“天府”、“侠白”诸穴,其疾如风,孟霁云若不撤掌,势必要被点中。
孟霁云眉头一扬,喝道:“只有你能快吗?”他手掌一撤,使出一路“大力金刚掌法”,以快打快,将原本沉稳刚健的掌法施展开来,如风驰电掣一般,每一招每一式又都使得淋漓尽致。董迪只觉得一片掌风掌雨迎面袭来,初时还能招架,多接得几掌,已是心惊胆战,一个没留神,一支判官笔被孟霁云劈手夺了过去。他一惊,孟霁云已经抡起判官笔,朝他当头砸了下来,他赶忙将剩下的那支判官笔横着迎上去,想要架住。当啷一声响,两支判官笔撞在一处,一股大力直迫而下,压得他抵挡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孟霁云再要使力压得片刻,董迪非受重伤不可,这时节孟霁云偷眼看到铁千秋朝他的白马奔去,料知他竟是要向孟去病下手,怒喝一声,“好狗贼”,飞身向后退去。董迪正自用力,陡然失去依凭,身子往前一冲,险些栽倒。到这时他才感觉双臂酸麻,举之乏力,坐倒在地,吓得面无人色。
孟霁云去势飞快,恰好拦住了铁千秋,二话不说,一招“太祖长拳”中的“上架冲拳”,当胸打了过去。铁千秋号称“铁拳无敌”,也是存了心要与他比个高下,不躲不闪,也是一拳击出。两只拳头击在一起,他觉得孟霁云的这一拳绵软,自己的拳劲竟是无从施力,只道孟霁云内力不济,心头一喜,正要催力再击,突然觉得孟霁云的拳头变得坚逾金石,刚劲无俦的内力直逼过来,他前力已发,后力未继,哪里招架得住,被孟霁云的拳力撞在胸口,大叫一声,仰面跌倒,口中鲜血喷出。孟霁云恨他心思阴毒,故而下手最重,几个人当中数他伤得也是最重。
孟霁云既是打伤了铁千秋,飞身跳到马背,抱住了孟去病,驱马要走。欢乐护法早已拦住去路,犹自呵呵笑道:“孟帮主,你还想走吗?”欢乐护法纵身上前,双臂划了个半圆,一股凌厉的掌风扑面袭来。
孟霁云知道,几个人当中数他武功最高,再要提气运力,这才发觉,连番恶斗,已是内力大耗,眼见得他这一记“弥陀掌”拍到面前,赶忙一勒马的缰绳,那匹白马甚是神俊,会得主人的意思,长嘶一声,两只前蹄猛地跃起,朝着欢乐护法当胸踢了过去。欢乐护法脚下急转,避让开去。
孟霁云趁着这么个间隙,催马从欢乐护法的身旁疾冲过去。欢乐护法哪肯放过,转过身来,发足追赶,他虽是身形肥胖,轻功却甚是了得,只三蹿两纵,就已经到了白马的后面。孟霁云环臂抱住孟去病,紧了一紧,沉声说道:“去病,你先走,爹等会来找你。”他飞身跳下马来,空中一个转身,轻飘飘一掌朝欢乐护法头顶拍落。
孟去病陡失了凭靠,身子一歪,险些从马上跌下来,喊道:“爹,你快点来找我。”他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惶急,转眼之间连人带马奔入夜色当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