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倾盖

; “可以试着先将呼吸放缓，静|坐敛虑后静心便容易得多，心静则神活。”

    脑中突然出现这样一句话，如同老天把这话硬塞进来一般，放眼望去四下无人，学院也没有什么闹鬼的传说。郭晔只将其当作记忆中某个犄角旮旯藏着祖父的话，现如今不知怎的自己蹦了出来，便不再考虑更多，依言试行。

    最初心神难以归摄，但他依照话中之意缓吐深纳后，脑内逐渐变得空明澄澈，气海内的魂力重新充盈。随着时间的概念渐渐模糊，郭晔对于身周的感官也在逐步减弱，就这样过了一阵，他再次进入思定忘情的状态。

    不远处的穆恩指节轻叩椅子扶手，将视线收回，嘴角微微上翘，随即又恢复到古井无波的状态。方才的指点就出自于他，对于愿意修炼的后生晚辈，老爷子是不吝于提携一下的。

    当然，这种身处幕后的感觉也不赖，哪怕郭晔自己，也不知道那句话其实来自宿管大爷。

    “懂得选择有利的条件，这孩子算是个有想法的，只是心思未免跳脱了些，若是再沉稳点就好了……”

    穆恩表面上只是半瘫在椅子上的老头，听他有气无力的呼吸似乎明天就能抬出去下葬。实际上老爷子还耳聪目明得紧，连一般的老年病都不见。

    造成这种表象的还是心态原因，穆老爷子早已过了期颐之年，而在经历一系列变故后，他的心理年龄只怕更老。现在每天待在宿舍门口，用年轻人身上的朝气冲淡自己的迟暮之气，这或许也算得上一种治疗。

    若非如此，只怕自己的心会比身体先一步老死。

    对于穆恩而言，学院里几乎不存在他不知道的事情，或者说他无法知道的事情。其中差距或许是他懒得知道太多，比如只要老爷子愿意，他甚至可以感知到女生宿舍那边。当然人家不可能这么下作，换成郭晔说不定还有可能……

    “阿嚏——”

    坐在树丛里的某人不知怎的突然打个喷嚏，说来也怪，郭晔对此甚至没有任何感觉，似乎这种程度的刺|激已不足打破他的状态。在冥想时能够专注到如此地步，他今年还是第一次。

    实际上他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穆老的眼睛，虽然不知道郭晔心中所想究竟为何，凭借老练的经验也能将状态猜到八九不离十，给出合适的建议也是顺理成章。

    也幸亏这样，如果老爷子真的知道了郭晔内心深处那些内容，估计会下手清理门户。

    将低垂的头颅微微抬起，穆恩凝视着远处的天空，几乎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几秒后做出一个称得上惊世骇俗的举动，他居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

    啪嗒，啪嗒……

    从第一滴落下再到倾盆大雨，只过了几次呼吸的时间，无数水滴自天空砸到地面，溅起更多的水花。当雨势逐渐增大后，地上也逐渐出现了积水，本就不多的行人更是一个也不见了。

    幸好郭晔还有有一个垫子，否则整个人就该泡在泥浆里面。

    他似乎还没发现自己的处境，身后一人合抱的树干逐渐多出些新的事物，那是若有若无的绿色触须，连带更加飘渺的叶片。有经验的魂师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深度冥想的前兆，虽然未必一定能进入那玄之又玄的状态，至少也有一丝可能。

    郭晔在懵懂中并不知自己遇到了多大的机缘，不过这样也好，在雨水的冲刷下，再如何专注的冥想估计也维持不了多久。

    最开始他只觉得四周环境略有不同，之后令人有些不适，但也未想太多。先前穆老指点的效果还在，较小的干扰还影响不到他。

    这种状态只维持了一分钟。

    湿透的衣服紧贴皮肤让他说不出的别扭，当雨水带来的冰冷穿透体表直达内里后，郭晔再无法保持老僧入定般的姿态。双眼猛地睁开后小声爆了句粗口：

    “我靠！怎么回事？！”

    当他看清周围的状态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面临的处境。刚好一滴雨水流进眼睛，郭晔随即低吼一声站起，连地上的垫子都不顾收拾，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宿舍楼跑去。

    此时他内心多半是愤怒的，正专注于做一件事时被外力打断，个中滋味若非亲历旁人难以理解，如同正完成一幅画作时突然狂风将纸吹跑一般。

    当他跑到地方才发现穆老不知何时已经挪了地方，椅子还是原来的椅子，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唯一区别就是后移三米，从楼门前挪进了楼内。

    看老爷子的样子，多半一滴雨都没淋到。

    就这，郭晔在进到宿舍前，还不忘和穆老打个招呼，该有的礼节丝毫没有省略，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得人想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