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味是清蒸。
侯三已经记不得这句话是从何处听来的,只记得说这话的那个人,一个叫阿红的女人,波涛汹涌的胸脯,扎着两条麻花辫,一身大红花棉袄,在侯三的眼前晃啊晃。
不管人还是什么东西,平常总在你眼前晃悠的时候,往往不懂得珍惜,以为那人或者事物会一直在,直到真的失去了,又痛彻心扉,懊悔不已。
侯三永远记得14年前那个夏天,他在田里拔菜梗,油菜籽已经收割完毕,根茎却也需要扯干净,一来可以拿回去当柴火,二来要种新的粮食,旧的残渣就得清理干净。
虽然累得汗流浃背,但侯三心里是舒坦的。盘算着这一亩二分田地的油菜籽榨成菜油,自己能卖多少钱。阿红念叨了好久,说家里的缝纫机坏了,问过修理的师傅,已经没办法修好,只能再买一台新的。自家婆娘要的东西,做男人的就该想方设法地满足。昨天他从朱大长那里借了200块,再加上这些菜籽油,便可以凑齐一架新缝纫机的钱了。
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声音,“馒头蒸好咯,你歇口气,吃两个馒头又再做,又不着急.....”
侯三回头看去,只见阿红提着个篮子站在旁边的田埂上,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拿回去拿回去,莫得那个闲工夫啃馒头,一会做完回来再吃。”
阿红撅着嘴,将篮子放在田埂上,转身离去,“爱吃不吃,我回去缝鞋子了.....”
侯三瞟了一眼阿红扭动的屁股,咽了一下口水,嘟囔道,“不是说屁股大好生养嘛,咋地一年多肚皮都没有鼓起来,莫非是老子的问题....”
摇晃几下脑袋,侯三继续奋力地拔菜梗。3分27秒之后,在拔起第847根菜梗的时候,大地猛烈地晃动了96.57秒,侯三一屁股坐在地上,扔掉手里的菜梗,低声骂了一句,“又是哪个龟儿子在挖地基,才凶残呢,地都摇起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周遭传来此起彼伏的巨响,一间间瓦房骤然坍塌下去,烟尘四起。
侯三眼皮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弥漫,回头朝自己的院子看去,那间瓦房也正在疯狂地打着摆子,而后传出撕裂的响动。侯三慌忙地往回跑,对着房子大喊道,“阿红,快出来,地龙翻身了.....”
在屋内的阿红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听着侯三的叫喊,立马仓皇地打开铁门,向外逃出。
侯三见阿红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铁门,心中大定,松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只见铁门传出哐啷一声,砸倒阿红,铁门上方的水泥板和墙壁顺势倒塌下来,将阿红埋在了碎裂的砖块之下,伸向侯三的一只手裸露在外面.....
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侯三跪在地上,伸手去抓阿红的手,红着眼嘶喊着阿红的名字。
“三哥....你抓我屁股干啥.....”
耳边传来朱大长粗犷的声音,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不见,侯三定睛一瞧,见自己的双手果然抓着朱大长的屁股,当即松开手,又躺下去,干咳一声,“你把老子屁股打开花了,老子抓你两下屁股又咋啦.....”瞅了一眼朱大长手里的大白馒头,舔了舔嘴唇,“哪来的?”
朱大长指了指墙角火炉上的蒸锅,憨笑道,“我在柜子里找到了一袋面粉,自己蒸了几个....”将手里另一个没有咬过的馒头递给侯三,“三哥,吃不?”
侯三接过馒头,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又出现了阿红的身影,抽了抽鼻子,狠狠咬下一口,“吃.....老话讲,不蒸馒头争口气,老子这回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忽然想起那个修理工,对朱大长问道,“那个龟儿子喃?”
朱大长吧唧着嘴,“我把他捆起来丢到后面的杂物室里,刚刚去看过一次,他都已经醒过来了,不过你放心,我又把他敲昏咯。”
“没必要再敲他的脑壳了……”侯三眼角抽搐一下,“等我伤好一点,我们就离开这里,在不处理那袋子,里面的东西都要臭了……”
朱大长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道,“三哥,我都处理过了,肯定不会臭的。”
侯三疑惑道,“你咋处理的?”
“我都抹了一遍盐,就像腌腊肉那样,”朱大长指了指小棚子窗户下方,“喏,都摊在那儿了,挨着窗户,通风……”
侯三一巴掌拍在朱大长的后脑勺上,打断朱大长的话,“通你个鬼的风,你是怕别人看不见蛮,赶紧收起来,画蛇添足……”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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