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蘸了几下调料,夹起一片优雅地放入口中,细嚼慢咽一番,擦了擦嘴,赞道,“味道不错,可惜肉有些老了,咬起来忒费劲。”
“我故意煮得久一些,老了有老了的滋味嘛,起码吃了不会蹿稀。”司马北顿了一下,瞟了一眼申一夏碗里得蘸碟,“我说呢,你都没加香菜,吃起来当然费劲了,吃火锅你得加几勺香菜末,这样就不会难以下咽了。”
“噢,是吗?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不会是师父您瞎编的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香菜香菜,名字里面都有一个香字,吃起来当然香。这儿的香菜可是一绝,实话告诉你,我就是为了这一口香菜才吃的这顿火锅。”
申一夏在碗里加了几勺香菜,搅了搅,再夹起一块沾着几片香菜叶的羊肉,囫囵吞下,眼睛瞪得更圆了一些,砸吧着嘴巴道,“还真是!可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司马北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豪迈道,“喝酒喝酒,别光顾着吃菜啊,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好好好!”申一夏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干脆地一抬手,一仰头,一口喝光杯中酒,放下杯子,正襟危坐地看向司马北,“师父,这菜也吃了,酒也喝了,是不是该说说心里话了?”
“欸,不急不急,先给你看样东西……”司马北从兜里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哐啷一声随手扔在桌子上,复又拿起筷子在火锅里扫荡,漫不经心道,“瞅瞅!”
申一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捧起桌上的黑铁令牌,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指着令牌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字问道,“昭雪令?”
“正解!”司马北得意洋洋道,“怎么样,虽说你师父我这个社长是个副的,但若是想要昭雪令,一伸手就能拿到,一点不费劲。”
“这可是社长的信物,”司马北规规矩矩地将昭雪令放回原位,“您可得收好了,要是弄丢了,咱可赔不起。”
“不用赔,”司马北耸耸鼻子,“这东西原本就是属于你的,我要是弄丢了,你会找我索赔吗?不用吧,咱爷俩谁跟谁啊……”
“我的?”申一夏佯装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能吧,虽说咱们是根正苗红的嫡系,但师公把位子给了张小满,现在自然就是别人的。至于下一任,人家张小满可是有两个徒弟一个女儿,怎么算也轮不到我头上。”
“嗐,话不是这么说的,社长之位可以乱传,但这东西不能见人就送,咱又不是送快递的……”司马北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从根上讲,这昭雪令本就是你家的传家宝。”
申一夏眼睛一亮,讶然道,“噢?这话从何说起?”
“天启十二年,”司马北轻轻舔了一口酒,目光悠远地说道,“你家老祖宗在京城屡破奇案,天子大为赞赏,命人打造了金银铜铁四枚令牌赠与你先祖,但你先祖却只收下这枚黑铁令牌。随后便有小太监传来口谕,让你家先祖去御书房接受天子召见。”
干咳几声,司马北接着说道,“你家先祖一进御书房,就被天子按在炕头上,天子拿着匕首捅着你家先祖后腰眼,黑着小脸问道,朕赐给你金银铜铁四令,为何只收下铁令,是看不起朕吗?”
申一夏抠了抠脑门,兴致勃勃地盯着司马北问道,“我家先祖怎么说?”
“你家先祖站直了身子,义正言辞地答道,启禀陛下,微臣并非看不起陛下,而是看不起微臣自己个儿,”司马北两只手指捏着酒杯,来回地搓了几圈,眯缝着眼睛说道,“微臣之所以称之为微臣,便是微臣所做之事微不足道,配不上陛下的金银铜三令,唯有铁令勉勉强强够得着。再者,正所谓铁令如山,有了这昭雪铁令,这天下便没有微臣不可去之地,微臣也就可替陛下扫除世间所有的魑魅魍魉!足矣!”
“说得好!答得妙!”申一夏自顾自地给自己酒杯里添满酒,一饮而下,右手不自觉地摸向昭雪令,闭上双目,“摸着这昭雪令,我已经能感受到身体里那股来自血脉的召唤了……”
“这就叫血浓于水啊,到底是亲孙子……”司马北将酒瓶从申一夏手边拿过来,摇晃了几下,瘪了瘪嘴,睁着一只眼,闭上一只眼看向申一夏,幽幽问道,“怎么样,想要吗?”
“师父,您说笑了,”申一夏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放下昭雪令,“这是社长信物,我怎么能要呢?”
“可以要,”司马北用舌头舔了舔油腻腻的嘴唇,“了不起我回头拿点钱扔给张小满,就当是咱们买下的。”
“那得坑您不少钱啊,”申一夏摇晃几下脑袋,“不要不要,现在经济不景气,钱还是留在自己兜里的好,为了一个令牌不值当。”
“你傻啊,这可是古董,”司马北挤眉弄眼道,“咱们可以用低价从张小满那买过来,再放到拍卖行高价卖出去,八百年的历史啊,可值不少钱,到时候这中间的差价咱爷俩二一添作五,够你吃一辈子火锅的了。”
“这是倒卖文物吧,是要判刑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就算咱们从张小满那买过来,多半只能上交,换个五百块钱和一朵大红花……”申一夏皱眉道,“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的好,亏本不说,还得提心吊胆,忒不划算。”
“不用上交,昭雪令不一样,不是从墓里带出来的,”司马北刻意压低了音量,“是你师公长弓难鸣在芦苇荡拉屎的时候捡的,后来一查才知道是你家祖宗的宝贝,一直在让我在搜寻申家后人,一心想着物归原主……所以啊,这令牌到了你手里便是传家宝,怎么处置谁也管不着。”
“那不一定,前阵子我还看见一个新闻,人家住了几辈人的老宅子都被占了,说是非文化遗产来着……”申一夏摆摆手,“不要不要,没有得到过,失去的时候就不会心痛。”
“真不要?”
“真不要!”
“当真不要?”
“当真不要!”
“果真不要?”
“果真也不要!”
“好吧,就是三进履这次数也够了……我还以为咱们这一脉出了个有上进心的呢,”司马北右手轻轻抚过桌面,昭雪令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不知道先前可把我高兴坏了……我师父以前就老骂我胸无大志,后来我养了你,见你和我德行差不多,以为这辈子也如我一般只有做配角的命,失望透顶呐。今天一听说你和聂一棋逢对手,登时我喜上眉梢,立马就从别人家的墙头跳了下来,风驰电掣地赶过来,想着帮你争上一争呢。”
“不争,不争!”申一夏低着头,看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是自己的不用争,不是自己的争来也留不住。”
“真对我脾气!”司马北端起酒杯敬向申一夏,“来,为你这句不争咱爷俩再碰一个!”
申一夏乖巧地端起酒杯和司马北的酒杯轻碰一下,“师父,您知道为什么咱爷俩对脾气吗?那是因为咱们心里通透,胸怀坦荡!”
“没错没错,”司马北喝了一大口酒,面色红润道,“咱们心里就没自己。”
“只有匡扶正义!”申一夏饮尽杯中酒,又悄悄地将酒瓶放到自己手边,掷地有声地应和道。
“好啊好啊,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司马北揉了揉红红的鼻头,“而今你已经出息了,都成过河兵咯,我心甚慰啊。”
“难不成您养我这么些年,就为了拿我当兵卒使唤?”申一夏叹了一口气,“我以为,咱们是父父子子来着……”
“是父子!”司马北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脚丫子,拿到鼻子前闻了闻,微微皱眉道,“当年你娘生你的时候,我就在床头边上,你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你说咱们是不是父子?”
申一夏眼角抽搐几下,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有句话叫龙生九子各不同,既是父子,那我是不是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走些自己想走的路?”
“怎么突然问得这么直白?”
“坦荡嘛!打娘胎里算命先生就指着我娘的肚子跟我说过,我这辈子啊,最大的毛病就是太直,说话太直,做事太直,改不了的!您给一个痛快话,行不行,可以不可以!”
司马北长出一口气,语气淡然道,“嗷呜阔撕!你是过河兵嘛,当然可以想走哪里走哪里,只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得提醒你一句,这世上什么路都有,可就没有回头路,尤其是过河兵更不能回头。”
“我的字典里也没有回头两个字,那两个字被山里的野鸡啄走了……”申一夏拍了拍手,指着缓步走进包间,端着一个大盘子的服务员说道,“师父,我今天也不是空手来的,您请我吃火锅,我也得表示表示,”等到服务员将盘子放在桌上,申一夏站起身来,揭开盖子,拿起旁边一个小木槌,狠狠地敲向盘子上黄色的椭圆球物体,“徒儿亲手给您做了一道名菜,叫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