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无论受多重的创伤,黑伞都仍然维持着黑伞的样子。而现在它变回了本体原貌,也就表示它是真的死了。
刘涟愤恨至极。
以前无论亲人落洞还是母亲灵魂被掳,都不是她亲眼所见只是听人讲的。而洞神派过去杀她的妖魔虽然带给了她很惊险的经历,但也没能真的伤她性命。至于它们带给她家乡其他无辜人的伤害,虽然会让刘涟愧疚难安,但却也并不会真正触及她的绝对逆鳞之上。
那些会让她发怒,会让她生恨,但却不会让她愤恨到癫狂。而在她面前对她的至亲朋友下手,却是真真正正激起了她全心全意的恨与怒。之前她想杀掉洞神只是想为民除害顺道解决自身的麻烦,而现在她想杀掉洞神则是单纯地想把它挫骨、扬灰!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3
现在的刘涟,对自身法力的控制以及对阴阳路的控制都已经达到了一个小成境界。毕竟在人间的时候也有几十年了,她并没有闲着。因为一切都不必再操心,除了陪伴家人,她也就剩下修炼一途了。
别说什么看电视、上网出去逛街之类打发时间的事物,提都不要提。因为可以说她现在在本质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了,甚至可以不将之称为‘人’。当然她也就与别的普通人不同——除了情感上,她已经完全没了任何需要,包括生理方面与精神方面。
从这个角度来说,刘涟可以称得上是比真正的神仙还要太上忘情。甚至可以说,她现在算是两个‘人’的集合体。其中一位是在‘蜕变’后的那个受天道派遣与阴阳路相连的超然意识,另一位才是有着刘涟的情感的刘涟本身。
随着她实力的越来越强,前者的存在感也就越来越大,而后者,也只有在面对着她最在乎的亲人的时候才会显现。但这些属于普通人的情感,却随着她亲人们的相继离世而渐渐消逝,古井无波。
而回到师父所在的世界,倒是让她的心弦长久未见地一动。
自她之前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堪堪过去一年了,街头巷尾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那条路还是那些街坊,但义庄却不再是刘涟熟悉的义庄了——宅子正门各处缟素,檐下两个硕大的白灯笼让刘涟一下惊住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刘涟抬眼望向林宅上空方向,却也未见什么鬼气或愁云,但这屋子里也还没谁尚且能称得上寿终正寝呢吧?!
这是因常识而产生的第一反应,而立刻,担忧就窜满了她的全部身心。
首先对亲朋们的担忧就已经足够令人心神不宁了,再加上对里面情况的完全未知,则更让她担心不已,让她立刻就上去敲门,要进去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出来开门的是文才,他身上穿着的却是孝子重孝,一身的粗麻布,刺眼得紧。
切不提他见了刘涟的惊呼,就是刘涟见了他这一身装扮,顿时脚下就是一软。
这义庄内能让文才服斩衰重孝当孝子的,大约只有那两三位。首当其冲便是九叔、蔗姑,或许还有她师父四目道长——如果家乐因故不在的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涟和文才大眼瞪小眼了一阵,立刻推开他往院子里跑去。刚过了庭院进入前厅,就看到正对面的墙边摆着一条香案,贡品掩映之后是一张描金灵位——‘林公凤娇之灵位’!
刘涟当即就后退了一步,实际上在之前想到的三位长辈中,刘涟最不担心的便是九叔了,因为早年四目师父曾经给他看过相,乃是绝对的长寿之相才对,怎么会?!
她不可置信地再度往那灵位望去,那几个大字明晃晃地挂在那儿,根本不会是她眼花看错了。
“阿莲?”
刘涟转头看去,却见穿着一身孝服的蔗姑牵着小耀祖的手从后面走出来,眼泡都是红的,可见这些日子哭得厉害。
而她一见刘涟,更是把之前强压下去的悲痛又重新点燃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就往下掉,唬得身边的孩子也跟着一起放声痛哭起来。“你可算平安回来了!呜呜呜,却可惜难见你师伯最后一面……”
“师姑!”刘涟赶紧上前搀扶,此时的蔗姑与一年前相比那真是瘦成人干了,想来也是经过了一阵苦熬才对。看她如此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刘涟生怕又这样惹她伤心会给她激出病来,赶紧宽慰道:“师姑您要节哀啊!把自己身子熬坏了,叫耀祖怎么办呢?”
蔗姑心中本是大恸,失去丈夫的事情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九叔是她从始至终的初恋也是唯一的所爱,从长久的暗恋到终于逆袭成功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她是熬过了二十多年的。经历了多少寂寞、听过多少闲言碎语,终于熬过来了,却是没过几年好日子,那人居然就撒手丢下他们娘两个不管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真的想要追随着林九一起去算了的。但就是思及稚子年幼,作为一个母亲来讲自然舐犊情深难割难舍,这才强撑着各种伤心难过挺过来了。
现在被刘涟这样一劝却是正劝到她的心窝子里,她赶紧强敛着伤感和眼泪,一把搂住孩子哄他别哭了。
刘涟自己也很伤心,虽然她的情感现在越来越淡漠,但九叔也是一位对她很好的长辈亲人,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就在眼眶里打转拐弯抹角地想往下掉。但为了不再勾得蔗姑伤心难受,她只好强咽下去,拿泪水泡了心,窝得够呛,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走过去搂住蔗姑和耀祖,希望给他们力量,也能让自己心里觉得好过一点。
“阿莲!”就在此时,却是四目带着家乐与秋生一前一后走进了大厅。“你回来了!”
“师父!”见了给她传道授业解惑之人,刘涟心中又是升起一阵感伤,声音也是抖的。然后她看到了师父身后进来的秋生,他也是身着孝子丧服,形容瘦削憔悴,想来这些日子以来过得也是非常不好。
是了,秋生从小因为身体不好被送到九叔身边寄养,从而留下拜师。他亲生父母又都早亡,实际上等同于是被九叔带大的,感情根本与亲生父子无异。现在九叔死了,他受到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避过蔗姑,刘涟还是得问清楚。
“哎!”四目道长摇了摇头,“没发生任何事,都是时也命也运也!”
原来,九叔虽是死得突然,却并非天灾*,而是自然而然寿数到了。他死时无病无灾,身体却一日强似一日地衰弱,以致最后卧床难起。因为并非疾病而是正常的器官衰竭,根本无药可医,大家也之能眼睁睁地看着。
蔗姑是一直鞍前马后不错眼地伺候左右的,每日煲各种营养的汤还有补药灌下去,希望能把丈夫的命重新拽回来。但没有用的,勾魂使者还是如约而至了。
不过还好,九叔本就是帮地府监管‘银票’的半个阴官,现在身死,正好到地府担任正职,在现在这个仙途不显的时代也算是某种形式上成就了道果。
是以蔗姑会因为丈夫离世而悲痛万分难以自抑,甚至有些郁郁寡欢。但四目他们这些也算一心修道最终也为个‘结果’的修道者的悲痛倒是被这消息冲淡了不少,至少没有到蔗姑那般地步。
刘涟得知了前因后果,张着嘴愣了半天,心中也不知该是如何滋味了。
九叔的年纪算起来只是中年并不算老人,这一死确确实实是‘早逝’的。但他居然算是‘寿终正寝’,实在出乎刘涟的意料之外。九叔一向与人为善,斩妖除魔友达邻里,若是考虑到他的德行,也该判个高寿数才是,就像之前师父给他卜的那一卦里显示的异样。
却是想不到……也令人难以理解。
“这也算正常……”四目仍旧叹气,“当初我给师兄算卦,算出他合该是‘孤独一生’却高寿的命数,却不知为何中年自己改了名,娶了你家师姑。我辈修炼中人,强夺天地气运于己身,命中本就必有一缺。或鳏寡孤独或病弱残疾或英年早逝,总得缺一门。”
“除非是像你家二师伯一样,天赋缺缺,自身道途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建树的,否则都得摊上一种。我本以为师兄与我一样都是犯孤,却没想到他中途变了命数,用后续的长寿填了这些年的天伦之乐。”
“不过他也算是求仁得仁,终究成了正果。只是苦了我们师妹,日后孤儿寡母可要如何是好?”
四目道长这些日子也是想得太多愁的太多,此刻有着叹不完的气。自家的小师侄虽小,却已经看得出来他虽为人机灵精明却与麻麻地一样,根本不是一块修炼的材料。
他本想收下耀祖为徒也好代一代父职,但碍于他这样的资质,于修炼一途根本不会有什么成绩。但他聪明好学,收他入道门反倒会耽误了他在别的事情上的前程,也就只好作罢。
但不收为徒弟,教养的力度就会差上不止一筹。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们师门本就是师师徒徒父父子子传承下来的。但只是叔父的话,那就连个屁都不是了。关爱可以有,管教起来却始终名不正言不顺。再说,徒弟能随时带在身边,他还能到处跑着‘做生意’为生。可现在被拘在义庄,他可没有自家师兄那般出神入化看风水的能力!难道要把师兄的遗孀他的师妹母子俩一起饿死吗?
不过这些问题现在看在刘涟眼中就全都不是问题了,她有钱,有闲,也愿意替九叔照顾蔗姑母子。这也算是报偿一下当初九叔对她的爱护和帮助,这个担子她接了!
而且,秋生估计也会愿意与她一起担起这个担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