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豆菹舫的涂老板?”
董知瑜头皮一阵发麻,一直以来时而清晰时而迷糊的一团猜测涌了上来,木然点点头。
“他被捕了。”
“董叔呢?”
“他,他暂时没事,我打听了,被捕的只有涂老板一人,还有一个伙计,当场毙命,”怀瑾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董叔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他们是一起的,所以担心。”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被捕?”
董知瑜垂了睫,“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是共.党。”怀瑾小声说。
“那你呢?”
“我?”
董知瑜抬起头,看进怀瑾眼中:“你是什么人?你现在危险吗?”
怀瑾看了看她,“瑜儿,我是和你一样的人,这点你不要怀疑。还记得古董商的事情吗?那时我说我有渠道,豆菹舫就是我的渠道,我和涂老板,只在必要时交换情报,仅此而已。”
董知瑜眼中不停地闪烁着,这一刻,她的心中矛盾至极。这几个月来,她做梦都想和组织联系上,如今让她找到了组织的一个据点,董叔很可能就是自己人,然而自己却并没有开心,一方面是因为同志被捕和牺牲,另一方面,涂老板被捕,就代表怀瑾陷入了危机,他会供出怀瑾吗?
再者,她一直在心里隐隐希望怀瑾也是一个双面间谍,然而此时,她说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自己在她眼中,是军统的人,她只是军统的人吗?她的心中有些失落。
“所以,怀瑾,你现在危险了,涂老板也许会供出你,是吗?”
怀瑾沉默了片刻,“原本我不用太担心,但他被捕时,发送的情报正是我提供的。”
董知瑜一只手掩了嘴巴,手中的食盒差点落地。她想到那天在豆菹舫的事情,怀瑾哪里有去挑那菜花鲈,她分明就是和涂老板交换情报去了。
“你跟我来。”
“去哪里?”怀瑾问。
“先别问,你跟我来。”董知瑜执着道,说完便扭头往亭外走。
怀瑾顿了一会儿,跟着她一起。
董知瑜走下亭子,一路走出了西大门,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你去哪里?”
“你跟我来便是了。”
出了门往南,穿过成贤街,怀瑾看她像是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停住了脚步,“瑜儿。”
董知瑜也停了下来,“走啊。”
怀瑾顿了顿,继而又跟着她往前走,转进悠心坊,她从未去过董知瑜住的地方,如果自己即将被供出,刑罚和死亡在前方招手,那么选择在这样一个时刻,和她独处一会儿也不错。
从外悬的阶梯走上阁楼,打开门,董知瑜一把拉过怀瑾,关紧门,将她紧紧抱住,“我不能让你继续暴露在外面,太危险!太危险怀瑾!!”
“瑜儿!”
“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怀瑾,我要想办法把你送走,不,我跟你一起走,化身白鸟,去另一个世界,可好?我……”
她的话被封住,那是怀瑾颤抖的唇,颤抖得不能完成一个吻,董知瑜双手扶上她的脸,稍稍离开她,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两双此刻能够喷出火的眼眸,红色的火苗是愤怒,蓝色的火苗是无奈,灰色的火苗是苍凉,还有一团炽热到无色的,那是爱。
重新贴上她的唇,由轻吮到啮咬厮磨,纠缠得热烈的舌,不断升温的喘息,怀瑾一把推开她,“瑜儿……”
两颗泪滚落下来,“怀瑾,我不能看着你出去自投罗网,我不能让你离开我。”
“瑜儿,我们相信共.党一次,相信涂老板一次。这个时候,我不能消失。”
董知瑜伸手轻轻抚摸怀瑾糯湿的脸颊,“怀瑾,你别忘了‘歌阙行动’,我是你的马前卒,关键时刻,弃卒保马。”
“董知瑜,”怀瑾抓住她的手,放下,“我命令你,一切听我的指挥,这件事情,与‘歌阙行动’无关,如若涂老板真把我供出,你是挡不了的,到时只能同归于尽,这种傻事,不要说是你,换成是别人我也不会答应,你听明白没有?”
“还有,豆菹舫的其他所有人一定都在监视中,我知道你和董叔感情好,但你如果要找他,一定要小心,不要让今井抓住你的把柄。”
“今井?”
“不错,就是那日茶话会上非礼你被我制止住的今井,所以,你要格外小心,听到没?”
“嗯。”董知瑜垂下头。
“我该走了,不能耽搁太久,回去丁家桥,还能打探些进展情况。你要好好的。”怀瑾将董知瑜的头发理了理。
“怀瑾,我们都好好的。”董知瑜将她抱住,贪恋这最后一刻的温存,这一刻,不知将来还可再续。
“好。”怀瑾放开她,打开门走了出去,眼泪,一滴、一滴,太重,春风都化不开。
剩下董知瑜,木木然跌坐在床沿,顷刻痛哭出来,苍凉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