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怨他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他控制了你那么久,不知道让你做了些什么事,甚至让你几乎不能在传承巨龙一族。”白篱蹲下身,凑近了那棵青草,“你一定觉得他罪孽深重吧?是不是不理解我为什么与他契约?”
“……嗯。”他终于没有再沉默,隐约觉得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主人是不对的,不管怎么说,白篱也算是他的恩人。
白篱欣慰一笑,指着那棵一尘不染的青草道,“你觉得它好看么?”
何辰抬眼看了看那棵绿莹莹的青草,干干净净的,又是很精神的样子,“嗯。”
“可是它是应该被用来观赏的吗?”
“……不是吧。”青草应该被用来干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但是又觉得花才是应该被观赏的,草又算什么呢?
白篱轻叹,“花也好,草也罢,都是生命吧?这世上的每条生命都该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的价值吧?同样是草,有的可以在成长中开心智,修炼成妖,有的却只能顺着天意枯萎,孤独终老。但是无论是哪一种草,他们的价值都不是应该被别人观赏的,他们的价值是为自己活——像我们一样!”
“为自己活?”何辰迷蒙地眨眼,在看那棵青草的时候,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何辰,你是巨龙一族的后代,早晚会传承巨龙一族,但是你也要为自己活,你并没有肩具复兴巨龙一族的重任,也没有责任去责怪蚀纶。既然现在他与你处在同一个位置,那么你就没有必要憎恨他了。”白篱一本正经地看着何辰,“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其实急不得的不是吗?”
“我知道。”何辰转了眼,冷冷淡淡的。
“就如同光行灵宝一样,着急的人也许反倒无法找到它。”白篱苦笑一声,裹着尊衣的身子稍稍低了下去,“你看,其实最着急的,反而离它最远。”
何辰又沉默不语了,静静地不知在想什么。
白篱也就默默地站在他身边,思绪渐渐放空,想了很多很多。
自从她契约了蚀纶那天起,何辰的情绪就不太好了,她其实早就察觉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作为尊上大人,作为他们共同的主人,她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对他们进行劝告。
直到今日她面临这样的困境,在等待中焦急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了,原来解开何辰的心结与解开自己的焦虑是一样的。
作为巨龙一族的后裔,何辰必须要进行巨龙一族的传承,但是原本会在成年之后出现的传承却迟迟没有降临,这让他暗自担心起来,这一担心就想到了曾经控制了自己心智,让自己的实力被禁制压制住的蚀轮了。
若自己没有被蚀纶控制,是不是早就进行了传承,得到了巨龙一族应有的实力与威望,继承了巨龙之名呢?
何辰不止一次地产生过这样的疑问,也不止一次地自责,憎恨蚀纶。
他是巨龙一族的后裔,他不能让巨龙一族在他这里断掉传承!
越是这样想,就会越发忍不住各种情绪,尤其在看到蚀纶的时候。尽管现在蚀纶已经得到了原谅,甚至与自己一样成为了尊上的契宠,他还是无法释怀曾经发生的一切。
他没有北簧和木笙那样豁达,也没有沈玲珑那么强大的心智,所以他始终耿耿于怀,始终无法平静。
白篱能猜到他所想的这一切,也能体会到他等待传承的那份焦虑,因为她也有焦虑,等待光行灵宝出现的那份焦虑。白桔梗让她安心在白族内等消息,却不知道她心里有多焦急,似乎能感觉到无数不测变化一般,时刻都在眺望远方,希望能看到什么。
她想,何辰一定也是这样忐忑,这样无所适从,一边自责着,憎恨着,一边虔诚地盼望传承降临。
就像她发现自己的实力会被压制的时候,当她知道如果不凑齐十行灵宝和契宠,实力就永远会被打折扣的时候,恨不得立即收揽十行灵宝的那种心情。尤其现在,在最要紧的时候,偏偏还有光行灵力有欠缺,既没有灵宝,也没有契宠。
只是一味地等待,实在太难受了。
“何辰,我们去山里吧!”
何辰蓦地看向白篱,似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我说,我们去山里吧!”白篱抬起头,就像忽然振作起来的帝王一般,扬手掀开尊衣,让忽然袭来的大风吹乱自己的头发,发间的流风随风抖动,流苏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头上的额饰也被吹歪了,斜斜地搭在脑门上,和她张扬的笑脸一样闪动着惹人注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