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人,考的国子监学正。李绮嫁了甄宝玉,公公死后,全家都回南去,唯他夫妇二人住在京中,等待会试。
这日同来到荣府,李纨、邢岫烟、宝钗带了甄氏、小钰到前厅迎接。进来先到王夫人房里请过安,又道了喜,再和姐妹们一一的见了礼。多时不会,益发亲热得很,就坐下说了几句寒温的话。湘云带了女儿同来,有心要比对金玉,便性急要看小钰的玉。宝钗就叫他解开来看了一会。王夫人也要瞧瞧他女儿的锁,那小姑娘再也不肯,拉拉扯扯了一会。甄氏会意,就撵了小钰出房去才解开衣来。胸前看了一会,刚穿好了衣服,小钰在窗外笑道:“偏我也瞧见了。”说罢,就走进房来。大家看时,真个窗纸上挖了一个洞。那小姑娘脸都涨得飞红,宝钗便把小钰骂了几句。湘云道:“他生得极容易,我梦里听见有人叫道:‘史妹妹,我来了’。声音熟得很。一时想不起来。
醒来不多一会,便落地了。”各人又讲了些闲话。坐了一会,就在房里吃了饭。
湘云要到园里去看看,王夫人道:“如今不比先前了,一派荒凉的景况呢!”就向李纨道:“我懒得走,你们陪了逛逛去罢。”大家就一群的往园子里来。只见那些亭台景致七七八八,都有坍损;池中的水也半干了,一只船漏了,歪在岸边;那些禽鸟花卉,也是十不存二三了。大家各处走了一回,十分感叹。
湘云又高起兴来,道:“这地方我们会过了多回的诗社,如今感念旧游,必定要联首诗才好呢。”李纨道:“不要算上我。”众人道:“不算你,只剩了七个人,难道做七韵不成?”
李纨说:“我替你们找个人来罢。”就叫老妈过去叫了香菱来,众人道:“不错,不错,倒忘了他。”略停一会,香菱就过来了。大家告知他要联句的话,便高兴得很。岫烟道:“大家别逊让,先有句的便先写。我就讨个便宜,做了起结两句罢,省了对。”便提起笔来写了一句,李纹也接着写了两句,宝钗随也写了两句,接着就是甄氏、李绮、湘云、宝琴、香菱各写了两句,岫烟又结了一句。诗已完了,李纨道:“我不做诗,且代你们誉出来罢。”便端端楷楷另写在一张纸上,注明各人的名字。众人同看了念道:
落寞园亭景,烟凄凉叫候虫。
池荒莲在 ,纹梁圯燕巢空。
卧竹委残绿,钗欹花零断红。
寒烟生薜荔,掌冷露湿梧桐。
蛛丝牵莓壁,绮蜗涎蚀绮栊。
潇潇虚院雨,云飒飒破窗风。
断粉妆台畔,琴残纨绣闼中。
眼前小尘劫,菱怀旧感何穷。
岫烟看完了,各人又评论赞赏了一番。
湘云看着香菱道:“你为什么瘦了许多?”香菱红着眼睛回说:“史姑娘,你那里知道我近来的苦处,一日一晨都是不周全的。这仗着这边二太太和宝姑娘的恩典,时时赏恤些,不然,竟是要饿死了!”宝琴道:“我也想要帮帮你,只是公公没了,一无出息,苦苦的哝着过日子,还只愁不够。实在是有心无力,说来不怕姐姐妹妹们笑。”李纹和湘云都说道:“京官穷苦,是一样的,那个笑得那个?”李绮道:“我们也是闲居寓所,苦哝着,何曾宽裕了!”李纨道:“我家也张罗不过来呢!”
宝钗道:“家道艰难,我也还不愁;倒愁的是小钰恐怕要懒学。我虽则教教他,到底有些舐犊的痴心,未免宽纵了些。
所以古来说‘易子而教’,真正有道理的。心里几番想要屈邢妹妹做个西席训教他,又怕束脩菲薄,不好开口。”岫烟道:“什么话呢?我正为无事素餐,心里很过不去。若有些事做做,倒也心安。况且我这个女儿也好附着读书,那里还讲起束脩来?”甄氏道:“我也帮几两脩金,把三个女儿附学何如?”湘云、宝琴和二李都说:“我们都有一个女儿,齐来附馆。你们本家妯娌两位,只管了供给;我们四家公凑些束脩罢。”李纨道:“这件事总要回明了太太才好商量呢。”众人道:“这个自然要回的,同去讲罢。”大家同着正往里走,宝钗一路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