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她的样子,因此王娡的微笑越发鲜明柔软。
她是许久没有见过真心实意的人了,皇后这样的情态,无端勾起她的回忆,让她沉浸在往昔温柔美好的旧时光里。
皇后手笔很快,不过寥寥几笔便就写好了,拿起纸来轻轻抖着,见王娡在微笑也不由有些好奇:“妹妹在笑什么呢?”。
王娡收回神来,倒是微微有些尴尬,打掩饰道:“妹妹不过是笑姐姐心思细巧罢了,也没有旁的什么。”。
皇后也就相信了她说的话,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把手里晾干的纸递给王娡:“你看看,可还有什么错漏?”。
手里的纸洁白莹润,皇后一笔簪花小隶更是活灵活现,带着一点草木的清馨气味,几乎当真是情信了。
王娡含笑一列列看下来,半晌才道:“姐姐写的极好,我看不出有什么错漏来。明日必将万事妥当顺利,姐姐不必担忧。”。
皇后闻言方才重重松了一口气,似乎有些羞赧:“到底是我没见过世面,白操心罢了。”。
王娡恳切道:“姐姐也是一片苦心。凡事预则立,这样做也是半分错也没有的。”。
皇后闻言方才愁眉得展,冲她露出一点感激的笑意。
两人又闲话片刻,皇后突然想起来一事,笑道:“若论起来,这宫里没有比你姐妹二人更有福气的人了,如今儿女双全宠爱逾重,当真是你们的好时候。”。
王娡心中却微微有些异样感,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到底还是勉强笑道:“托姐姐的福,日后必当更加勤修己德,不负恩泽。”。
皇后目光也有微微一瞬的伤神:“到底是我没有自己的孩子,如今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罢了。”。
王娡见她已经停了丹桂香,似乎这几日气色也好些,便笑道:“姐姐如今心愿也不是不能达成,好好将养就是了。”。
如此一番攀谈下来,已是下午日落时分,王娡纵然不舍,也只得告辞离开,先行回宫为明日宴席做准备。
容芷青寒是久经历练的了,不消片刻便已经将明日的服制并珠宝钗镮选的妥妥当当。
王娡一一试过,见无甚差错才敢睡下,此刻俨然已是快要三更天了。
第二日早早便起来洗漱,王娡人还迷糊着也不得不赶紧翻身坐起。
她是最贪懒的,如今又有了身子愈发爱睡,奈何总是不能随心所欲罢了。
她有些自嘲地想,身在皇宫,金尊玉贵,世人哪里知道连一个安稳觉也睡不好呢?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她便起身行往长春宫。
妃嫔们还未来齐,倒是皇上皇后和一干朝廷要员都已然端坐在位了。
王娡微微扫视了一眼,并未发现陌生脸孔,只道是那周亚夫还没有来,便也先行过礼,在座位上首坐了。
桌上不过些许酒水点心,酒香四溢煞是醉人,王娡却不敢多饮唯恐伤害胎儿,不过是随意用了几片瓜果,只当作打发闲暇时光罢了。
随即她也觉得有些奇怪,若论起来,皇帝亲自召见臣子乃是莫大的荣幸,寻常被召见的臣子皆是唯恐误了时辰,多是早早到来,这周亚夫倒是不拘小节,看来武将文人终究有差就是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崔万海的声音一溜烟儿闯进来,直逼她的耳朵:“回禀皇上,周亚夫将军到了。”。
王娡立时来了精神,却又不能显露出来,仍旧如常坐着不动。
却是皇帝精神一凛:“快请进来。”。
殿中远远走过来一个穿着戎装的身影,离得太远并不能怎样看清。
只是来人虽是除了兵甲武器,也是能看得出身姿俊朗,不若常人,一望便可知是武将之风。
宫中人长日无事,甚少看见不熟悉的人,因此多是激动的,奈何要按着自己的性子,不能失了仪态,忍得也是十分辛苦。
没来由的,王娡却觉得那身影极为熟悉,仿佛是长久不见故人相识,又仿佛是昨日才分开的人,整个人也似乎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笼罩着,心跳的极为厉害。
那人走进了,端然走进殿中央,低着头对着皇上跪拜行礼:“臣周亚夫叩见皇上皇后,祝愿皇上皇后福泽万年,长乐安康。”。
然而直到待到他抬起头来,王娡才看清了他的脸。
刹那之间,她平生第一次知道,何为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