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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拢共兄弟三个,打从前年方老汉没了后,兄弟仨把家伙什点了点,另起炉灶权当分了家,因着家里境况不好,兄弟仨谁都没出去另起房子,一家人照旧在祖屋里过活,方老太太是三房轮着供养,儿子们每月再给五十文的月钱,日子虽然磕磕绊绊,但到底还是这么样过下来了。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大伯娘道哪门子的喜。”方敏可没有她姐那么好说话,立刻反驳道。
“你姐这年纪,可不得紧着嫁人么,我们家玉儿还小你姐两岁呢,这都怀上第二胎了,更别说你二伯家的兰兰,过了年才十五,她娘早就张罗着给她相看人家了。”王氏凑了过来,嘿嘿一笑道,“等你姐嫁出去了,你娘估摸着就该给你寻人家了,对了,杰哥儿他媳妇说想吃葱花饼子,我过来拔几根葱。”说罢便弯着腰在墙角的葱沟里拔了一把葱转身就走了。
“钻到钱眼里去了,一棵葱能值几个钱,见天的跑到咱们家来拔。”方敏冲王氏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低声道,“姐,我不着急嫁人,也不想你嫁人,咱们要不想想办法吧。”
办法?方琳苦笑,但凡有一点点法子,她都不会在这站着,她搓了搓手,对方敏道,“外头冷,你回屋去吧,我出去转悠转悠。”
青岗村不大,就几十户人家,现下正是做午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往外头冒着烟,按平常来说今天应该是方琳来做饭的,但李家庄的人上门,继母自然不能当着未来亲家的面刻薄她,便放了她一回。
冬季天冷,又是农闲时节,外头基本上没什么人,方琳低着头在村里漫无目的的转悠,溜达了两圈之后忽然深吸一口气,出了村子往山上去了。
山上的雪还没化,但方琳一点也不担心,她经常跟村里人在山脚附近挖野菜,上山的路闭着眼睛都能走出来。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方琳的鞋子都被雪给浸得湿透,她却似乎毫无知觉,山里头被雪覆盖的低矮灌木都被她甩在了身后,路越来越难走,再往里,是连村里也鲜少有人去的大山深处。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方琳裹紧了身上的破棉袄,她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像是把身上积攒的热气给摔散了似的,觉得越发的冷。山里头时远时近的传来野兽的吼叫声,让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终于,有灯火出现在眼前。
方琳松了口气,走到那户人家门前喊道,“段大哥……段大哥……你在家吗?”
说是门前,其实更确切的来说,这户人家住得是山洞,只是外头做了个栅栏,上头盖着皮子挡风,怕晚上有野兽,洞外头又点了堆柴火。
段南山正在屋里头鞣制皮子,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喊他,忙拿了油灯往外走,掀开门一看,见是方琳,皱了皱眉道,“方家妹子,天都快黑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还在山里头?冬天野兽寻不到吃的,发起狠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方琳走了这么远的路,一路上把想说的话翻来覆去练习了好几遍,可到了段南山跟前,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山里头有山民,这是方琳打小就知道的,但青岗村的人一辈子侍弄的就是家里那几亩地,鲜少有人进深山打猎。段南山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山民,那个时候继母刚怀了宝儿,她跟着村里头的人出来挖野菜,结果迷了路,掉到猎户埋捕兽夹的坑里头,是段南山救了她。
段南山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平日里靠打猎为生,运气好的时候能连吃好些天的肉,运气差的时候就得饿肚子。方琳偶尔挖了野菜会分给他一些,他也会把猎来的肉分给方琳。继母在吃食上克扣的狠,有油水的东西全都进了她和方娇的肚子,全凭了段南山给的肉,方琳和两个妹妹才能时不时吃一顿饱饭。这几年,两人虽然交往不多,但因着这件事,方琳心里头是很感激他的。
方琳在家里洗衣裳的时候就想好了,反正都是要嫁人,嫁给李二柱子那种浑人,还不若嫁给段南山,虽然他没有地,在山里讨生活也很苦,但他是个好人,再说了,自己也不是吃不了苦。她这回来,就是想问段南山,愿不愿意娶她。
想到自己要说出口的话,方琳被风吹得没了知觉的脸蛋儿突然一阵滚烫,耳根子也红起来,但到底还是张了口,“段大哥,你娶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