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样,以往的意气风发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颓然与疲倦,她懂,是颜怀瑾的所作所为将他彻底打垮了。
楚东霆将方才朗月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他缓缓走至朗月的身近,沉声道:“见到孤王落败,你不是应当开心么?何以如此袒护孤王,对孤王如此……之好?”
朗月完全没有设防,竟完全将自己对他的紧张之情曝露在他的眼前,她很有些沮丧的别开脸去,自己打着复仇的幌子来到楚国,明知楚东霆在计划攻打她的国家,她大可以将此事闹大,知会父皇带兵碾过楚国,不给楚国求和和亲的机会,直接使楚国灭国。
然而心底里却是这般的软弱,非但瞒着此事不上报,并且还杀死了试图上报此事的婢女为楚东霆扫除隐患。自己哪里还有一丝要复仇的样子呢?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希冀楚东霆一生一世的陪伴而不得的那个可怜鬼。
“因为我看到你在看着我,故意演给你看的。”朗月违心的如是说道,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
“朗月。”楚东霆低唤了一声,不期然的揽住朗月的身子将她紧紧的拥在了怀中,“对不起。”
朗月没有想到会突然被楚东霆拥在怀里,一句对不起虽然不加润色,却直击她内心最柔软之处,三年了,她等这一句对不起等的好辛苦,哪怕不要她了,也该有个交代吧。
“三年前,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答应了要娶我,要一辈子对我好,却在第二天便……不辞而别,从我的生命里销声匿迹?”
朗月的嗓音有些颤动,泪迹涌上眼眸。
“因为孤王找到了她。”楚东霆将下颌搁在在朗月的肩膀之上,今天的他十分疲惫,需要一个可以聊以慰藉的港湾,就如三年前那样,他再次将朗月当做了自己的临时避风港。
朗月心中猛然一疼,苦笑道:“找到了颜怀瑾么?”
“是。”
“找到了她就急于离开我,甚至连一句分手都来不及说么?”
“是。”楚东霆轻轻应道。
朗月将手抬起,拥住了楚东霆坚实的腰身,多少次做梦也想如此与他相拥,如今梦想成为现实,却不料心里比未得到他拥抱时更加难受,她知道他是因为在颜怀瑾那里受到了致命一击,深深受伤,才来利用她对他的爱,重新找回男人的尊严的。
“楚大哥,那我的心情谁来体会呢……”在他心里,她就那么坚强么,屡次被当做一个可以循环利用的临时避风港,风头过了,便一脚踢开。
闻言,楚东霆的身子微微一震,便缓缓将朗月的身子放了开来,他抿唇一笑,轻声又道:“对不起,这是孤王唯一能给你的三个字。”
小山往前走了几步,凑近楚东霆的耳畔,小声道:“爷,夫人从方才就一直看着你和朗月公主了……”
闻言,楚东霆并不见有惊讶之色,他方才来之时,便已然看到了被捆住树干之上的颜怀瑾,他立在那处静静的看着颜怀瑾许久。
颜怀瑾强撑着一口气一直在等待着楚东霆的到来,在恍惚之际,察觉到有两道冰凉的视线凝视着自己,便吃力的将双目张开,朝着那人望了过去。
这一眼,两人竟恍若隔世再见,都不能轻松坦然。
颜怀瑾的喉咙已然干涸粘连,发不出声响,她动了动干燥裂缝的唇瓣,以唇语说道‘相公,过来’。
楚东霆自是读懂了她的唇语。
颜怀瑾从楚东霆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出来他是懂了她的意思的。
原以为他会走至她的身畔。
未料到他对她抿出一抹冷酷绝情的笑意,转而将她的宿敌朗月紧紧拥在了怀中。
颜怀瑾只觉得一股酸涩由胸腔一直蔓延到咽喉,口中顿时涌满了鲜血,她死死的盯着楚东霆与朗月相拥的场面,无论如何也无法移开视线。
楚东霆不是不知道颜怀瑾从始至终都在盯着他和朗月,他知道,只是他……不在乎了。
以往在乎颜怀瑾的感受,怕她心里疼。
如今却不在乎了。
因为越是在乎,只会越加使自己显得像个可以任人随意玩弄的下贱之人。他但凡有一点自尊心,就不能继续在乎了。
楚东霆缓步朝着颜怀瑾走了过去,走到颜怀瑾的身近,便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的睨视着颜怀瑾。
颜怀瑾面色惨白,发丝凌乱的落在睫毛之上,发丝掩映之下,一双眸子异常明亮。
“相公,你恨我了,是不是?”
“你觉得呢?”
“一定是恨了的。不然如何会抱别的女人给我好看呢。”颜怀瑾的嗓音极是粗糙难听。
“是你一步一步亲手将孤王推向朗月的怀抱的。”
无论从感情的立场,还是权力的立场,都是颜怀瑾将他不住的往外推,她从未正视过两人的感情,甚至从未为他着想过,而权力方面,颜怀瑾将他的一切都毁了,他若想安身立命,朗月便会是那颗他不得不握在手里的至关重要的一颗棋。
“嗯,我咎由自取……”颜怀瑾淡然的苦涩笑了一下,随即便满面哀思的垂下面颊。
颜怀瑾的身子由于过度虚弱,不由得打起颤来。
楚东霆眉心一皱,“将她放下来。”
颜怀瑾心中一动,还未敢往好的方面去想,哪里敢认为他是不舍得她继续受苦了呢。
楚东霆的嗓音便已经传了出来,“留着她的性命,以便诱出幕后之人!”
颜怀瑾的心骤然收紧,原来不杀她,是由于她还有用。
小山走到近处,拿出匕首将颜怀瑾脖颈、手腕、脚腕、腰部紧紧束缚着的麻绳割断了。
颜怀瑾的身子便绵软无力的伏在地上去了,她教楚东霆震伤了五脏六腑,又忍饥挨饿的连续暴晒三天,原就无力。手腕脚腕教麻绳捆的早已不过血,再晚些放开,恐怕手脚都要坏死废掉了,这时只觉得两手两脚麻木无感,连动也不能动一下了。
白皙的颈项手脚腕肌肤之上赫然有几道勒痕,深陷肉中,看去刺目惊心。
楚东霆将目光别开,十分不喜欢那几道深刻的勒痕在他心里激起的异样情绪,他猛地将手一攥,转动脚尖便要离开。
一步都还未迈开,就觉衣角一紧,教颜怀瑾用手攥住了。
颜怀瑾的手根本全无力道,攥住他衣角的手力气轻而又轻。
然而,便是这股轻而又轻的力道将楚东霆的脚步止住了。他再度垂下眸子凝视着颜怀瑾,冷冽的目光之中一丝挣扎之色稍瞬即逝。
“放开!”
楚东霆说出这二字,便觉得自己十分虚假。她的阻拦根本轻如羽毛,可以忽略不计,放开与不放开无甚区别。不放开,他便走不了么?
颜怀瑾将手又紧了一紧,然而无力的手指根本不能合拢,轻轻的捏着他的衣角,她低声道:“不放。”
“不要逼孤王对你动粗。放手!”
“不放手。”颜怀瑾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且开出自己的条件,“除非你给我一刻钟的时间与你单独相处。”
“你有什么立场和孤王谈条件?”
“我没有立场……”
“那么抱歉,孤王不会与你单独相处,孤王怕被你这毒蝎子蛰到了!”
颜怀瑾听到了来往的士兵切切私语,由于她的烧毁粮草断绝军队的后路的缘由,使楚东霆的兵马由于粮草不足而虚耗体力却得不到粮食补充,进而被突然杀到了风铃教大军杀的片甲不留,将近五万条人命朝夕之间便没了。
她发誓,她只是想小小的放一场火,让他损失一些粮草,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么严重。
她从未想过要害死那么多条人命!
如今的她,在他眼里竟成了一只罪大恶极的毒蝎。
颜怀瑾微微苦笑着迎入了楚东霆的双眸,“勾结邪教使你瞬息之间变得一无所有,这个立场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