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是以，明知在宫中跟二公主对上，并不是什么好事，孙婉也还是开了口。

    李怡筠虽怒极，却也不好发作，只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啪一声拍在桌上，“那我就拿这根簪子做个彩头。”

    簪子倒的确名贵。

    李毅却嘀咕，“你拿一根，赌人家头上全部——”这话有些无理取闹，却又不是全然无理取闹。毕竟李怡筠是拿一根簪子赌，北毓其实也是。只不过李怡筠卸了一根簪子无伤大雅，北毓却是除下这一根簪子，头上就一点饰品也无了。可要这么细究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是以不等他说完，五皇子就悄悄地拉了他一把。

    李毅跟五皇子虽差着几岁，可这宫里，太子和三皇子妥妥是一挂的，五皇子却是生母位低，进不得太子的眼，倒成了李毅在这宫里交情算不错的兄弟。被五皇子这么一拽，李毅也给他面子，撇撇嘴，不再说这个茬了。可他想了想，又道：“二妹妹要不要也找个帮手，免得待会儿被赵晏赢了，觉得委屈。”

    李怡筠一哼，“我从不需要旁人帮忙。二哥说这么多，倒不如直接让他两个同我下了。”

    李毅笑嘻嘻地，“好好，二妹妹既如此说，那咱们就开始。”他把赵晏往前一推，“赵公子，请。”

    赵晏面上一本正经，他先冲李怡筠道：“由公主先开局。”

    李怡筠倒也不推脱，拿了骰子往棋盘上一扔，出了点数，想了也不想，就先走了棋。

    赵晏随后也捡起骰子，扔了个点数，边走，还要边向北毓讲解，“这游戏简单得很。其实就是扔出两个点数，然后按着点数走棋而已。”他指着棋盘上早摆好的十五个白马，“看，这就是我们的棋子。只要把这些棋子绕着这些格子全都走出来，就算是赢了。不过像这样，被对方用两个或以上的棋子占住的格子，我们就不能走了。但若格子上只有对方的一个棋子，我们就不仅能走，还能把她的棋子提走，让她从新开始。对方这样的棋子就叫弱棋。”

    赵晏走了棋，李怡筠又走，然后北毓也掷了骰子，走棋。一开始都是中规中矩，不过北毓注意到，赵晏走棋，是从中间的棋子开始走起，与其说他的目的是走棋，倒更像是在占格。

    北毓将赵晏刚刚说的规则在心里一寻思，便淡淡一笑，两个人虽未交流，却按着同样的策略下了起来。

    慢慢地，李怡筠才开始察觉到，赵晏和北毓不知何时已布好了局，总是能正用棋子占了她要走的格子，让她无路可走，等到他们两个终于把棋子挪开，自己都不知道白投了多少次骰子。

    这却不是最让人生气的，最可气是，这两人商量也没商量，就心有灵犀似地一直没动她内盘上的两枚棋子，非要等到她把棋子走回来，又不小心走成弱棋时，才要将她一棋，让她前功尽弃。而且他们也不用这两枚棋占格了，就摆在那当弱棋，被她提了之后，又飞快地回来再提她的棋子。

    走到最后，李怡筠已被弄得心浮气躁。她已经发现了，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在走棋，根本就是在戏耍她。若不是两人明面上没做任何交流，她简直都要怀疑他们两个是商量好的了。

    而最可气者，是她对这两个人根本毫无办法。她说自己从前不会下双陆，可除了开始的几步是按部就班由赵晏教导的以外，北毓走起棋来，根本就像一个老手，哪有半点生涩的样子。

    李怡筠一开始还能强压着浮躁，等两人的配合出现破绽，毕竟两个人下棋，饶是如何的高手，也不可能有一个人下那般连贯，然后这两个人却根本一点破绽都不漏，最后只把李怡筠气得再玩不下去。

    她索性一推棋盘，冷冷道：“不玩了。”

    不只李怡筠自己，其实旁观者也早看出她根本不是两人的对手，早已输定了。李毅笑呵呵地道：“二妹妹的意思是？”

    李怡筠瞪他一眼，把簪子往北毓面前一拍，却不说话。

    北毓笑纳了簪子。其实她并不觉得这一整个事情有什么太大的意思，不过是又一场意气之争罢了。可她也知道，在京中少年的这个小圈子里，争的本来也就是意气。若她退了，旁人不会觉得是她不在乎，倒还要想是她姐弟失怙，不得不退。因而也只会越逼越紧而已。

    她笑道：“既如此，北毓便谢公主厚赐。只此簪艳丽，北毓戴孝之人，佩戴不得。便将它化作银两，捐给京中乞丐好了。正好冬日寒冷，他们也可多得几床棉被，也是公主厚德。”

    “你——”李怡筠气得站起身来，谢北毓说得好听，意思却还不就是看不上她的东西。这添彩头本来就是她提出来的，如今倒显得她谢北毓大方了。可她也不能说北毓有什么不对，一时倒愤愤地说不出话来。

    三皇子李泌拉她，“二妹妹……”

    李怡筠却不想听他说什么，她一甩袖子，扭头就走了。

    大公主尴尬地笑笑，“瞧二妹妹这性子。”又想打趣赵晏和北毓两句，说他们两个配合得倒好似一个人似的，又想到两个人丝毫关系也无，若这样说，未免不妥，就又把话咽下去了，只道：“我们也不要只看旁人玩了，这东西本也就是取来，让大家一起玩的。还是看各人喜欢玩些什么，便去玩吧。”

    李毅登时觉得有些无趣，“这些有什么好玩的。”他瞥了一眼各式棋具，“再说，这里这么多人，棋却就拿来了那么几副，够玩个什么？”

    大公主笑着一推他，“就你事多。这些不过是给诸位姑娘拿来，消磨时间的。除此之外，我倒还有一个提议，若诸位姑娘有兴趣，便让那爱玩的，拿了东西去玩，不爱玩的，我们就做些别的。”

    一位姑娘问：“公主有何提议？”

    大公主便道：“我当年在宫里，就早听闻宫外的姑娘都是满腹才学，或一府的姑娘，或交好的几府之间，都兴半个社团，或是诗社，或是棋社，茶社，琴社，画社，都有趣的很。我当年便羡慕得紧，可惜未能参与。如今我们便也临时启上一社，就以冬为题，可写诗，可作画，也可弹琴，聊聊一乐可好？”

    大公主说得委婉，可诸位姑娘哪个不知，这是要考考姑娘们的才学了。当下各有思量。

    倒是几个毛头小子觉得不耐，十一皇子便道：“这个也没有意思。大姐姐，我们要出去玩。”

    大公主一开始的计划里，也没带这几个皇子。至少在舒贵妃向她交代此事时，可没说会把几个皇子都留下来。毕竟姑娘们临时启一社，再如何突兀，也总不至尴尬，可挑皇妃的正主儿如今却就杵在这儿，算个什么事情。本来二公主愤而离开就已经不在计划之内，再被小崽子们一闹，大公主头都大了。她也知道十一皇子虽是跟她请示，可事实上她若不允，小鬼们也不会理她，大公主索性道：“好好，你们愿意出去玩的，就出去玩。让外面的小太监们都跟着，却不许出了这凤藻宫，可好？”

    小鬼们点头，十皇子还来拉九皇子，“九哥，我们出去玩。”

    李秩一撇嘴，“不去。”

    十皇子撒娇，“去吧，去吧。”

    李毅上前，把九皇子直接夹在了腋下，又一拍旁边谢朔的后脑勺，“走，二哥带你们出去玩。”说着，就不顾九皇子的挣扎，大踏步地出门去了。

    自八皇子往下，连着谢朔，一帮小孩子就全都跟着也出了门。

    大公主耳边没了几个小孩子的吵闹，也松了口气，吩咐宫女们又拿笔墨纸砚，甚至画材染料还有长琴，兴冲冲地像真是要启个社团。

    小姑娘中，自有热心参与的，也有躲在一旁的。

    北毓便从人群中退到角落，不片刻赵晏也拐出来，选了一个与北毓对角的位置，静静坐着。

    他们两个人，就像两个永远的旁观者，各具一方地看戏，目光似盯在戏上，可其实心都没有投入进去。

    热心表演才艺的小姑娘中，有一个选了弹琴。她的琴艺倒的确精湛，引得众人叹服。在她的琴声中，赵晏走到北毓身边，漫不经心地往墙上随意一靠，笑着低声道：“三皇子是要选妃，又不是给府里选歌妓，要那般出众的才艺做什么。”

    这话说得有些刻薄了。这在意指这些勇于表现才华的小姑娘，其实都是落选的命运。

    北毓挑眉看她，“那依世兄之见，三皇子妃要是怎样的才好？”

    赵晏狡猾地一笑，“不是依我之见，是舒贵妃所要的，该是那种不急躁，又稳得住场子，知道何时该收敛，何时又该表现的姑娘。”

    随着他的话，琴声收了尾，众人发出一声不自觉地赞叹。正在这时，窗外却传来了十皇子的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六千字，昨天的和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