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锦从马车上下来,并没有立即进门,他在台阶下袖着手站着,抬头盯着门上郡马府的匾额看了好一阵子。
他脸上的神色郁郁,贴身的待卫卫彻有眼色,在一旁轻声道:“要不,咱们今天回自家去住一晚?”
他说的自家,自然是燕承锦之前所住的瑞亲王府。
燕承锦沉默片刻,缓缓地摇头。
卫彻也没再提这事,过了一会道:“主子,这外头冷,先进去吧。”
才进了大门,一阵风便将一张仆役未及打扫干净的白钱吹过来,正好踩在脚下。
燕承锦移开脚步盯着那张纸钱又默默地出了会儿神,卫彻在旁倒是想说上两句,可张了张嘴又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只得老实又闭上了。
燕承锦不再理会脚下的纸钱,袖了手慢慢往自己住的樨园走。
他心里想起今天和太后见面时的情景,眉头微微地皱起。
“阿锦,我可怜的儿,……”平素精明经干的太后拉着他的手只是一味的哭,一这哭还一边咬牙切齿地骂,“……你这自打进了陆家的门,总共也还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早知道那个陆世玄是个无福的短命鬼……哀家就是留你在身边多住些年,就是留你一辈子,也不会把你许他!……”
承锦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抚着太后的背以示安慰,在太后看不到的角度里神色无奈——想当初苦口婆心劝他成亲,把那陆世玄夸得天花乱坠般好的人也还是太后她老人家。
太后毕竟是大风大浪经历过来的,哭过一阵也就冷静下来,拿帕子拭着眼角,反过手来拍拍他的手背:“……人死如灯灭,你也要节哀顺便,知道么?听说这几日你十分操劳,自己也要注意身体……阿锦,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燕承锦抚背的动作顿了一顿,太后恍若不觉,犹自往下道:“……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总要看得长远些……总不能就这样守一辈子……”
太后点到即止,没把话说得太明,但言下之意,竟是想让他择人另行婚配……
这样想着心事,不知不觉樨园也就到了,院子里冷冷清清,原本留在院中的小内侍天麻不见人影,只有一个小丫头围着个炉子,守在檐下看着墙头吱吱喳喳跳来跳去的小麻雀发呆,连来了人也没有发觉,直到燕承锦走到面前,她抬头间猛然发现,惊跳起来时几乎撞到炉子上去,闪避间又险些跌到燕承锦身上。
这郡王府内的下人大半是陆老夫人从前家里带过来的,陆家虽是数代读书人,却早已没落成了寒门小户,原本家中仅是勉强用十来个丫环杂役,也都是粗鄙不堪的人物,进京以后又添了些人手。这个家里的事全由着老夫人作主,燕承锦不曾插手——老太太和善却有些庸聩,在小地方住了一辈子,也没有什么见识和手段,是故这些下人虽来了一些时日,依旧显得没规没矩。
就像现在,本该烘暖衣服备着主子回来更换。热水热茶点心的都要备好。她倒好,只顾自己守着炉子烤火去了。
卫彻落在他身后好几步,要拦也是不及,眼角抽抽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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