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才慢慢转醒,待得知儿子身亡的消息不是噩梦幻想后,痛哭到肝肠寸断。
燕王年纪不小了,就这么一个儿子,听闻此事的人大多心想燕王这一支铁定是没香火可延续了。
卢绎吓得一身冷汗,当初是他和谭吉的事儿没办妥,又拖拖拉拉的没给人定了罪,才让人逮着机会拉上一个陪死的。
怎么办?
赶紧的办出一件大事来,兴许能将功抵罪呢。
卢绎按着与其他三人商议好的计划,将人手都派出去。
他准备办的事情很简单,有时候越简单的事情反而越磨人——金宝楼在招人,他派人混进去,不为别的,就为了下毒。朝廷每天提供的这一顿午饭,是有讲究的,除了诸位宰辅单独到一间屋里用膳,其余人按着所属官署排位置,聚在食堂里一起吃,而三品官员们有个单独打包的厚待,不用吃大锅饭。
因此方便下毒只下到指定的一份饭里,给指定的那个人吃掉。
曹律任职的左卫大将军是三品,他也是。
而吃掉这份饭的人,正是他自己。
手里捏着解药,吃着掺了慢性毒药的饭。
他打着一手好算盘,等着时机一到,抱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叫疼,然后大夫查出他中毒了。
大约有人会觉得“呵呵曹家怎么会这么傻,这不明摆着惹火烧身吗?肯定是有人下毒到酒菜里,不仅害了卢侍郎,同时栽赃曹家,好一个一箭双雕的毒计”。
可这是嘴皮子一动,就能摘清嫌疑的事么?
谁不知道曹罗两家和他不对付甚久。
在这么个局势下,再弄个争吵在先,后有下毒谋害,难免人们把两件事牵扯到一块儿去。
于是,曹律栽进去了,金宝楼也栽进去了,他家里盘下的酒楼有机会拿到朝廷的契约了,然后燕王听说曹律又被官司缠上了,指不定心里高兴就不会找麻烦了,这才叫一箭数雕。
卢绎伸个懒腰,准备一会儿去两仪殿找曹律的不痛快。
刚出门,一人小跑上来,递上一封信,他展开来一看,汗津津的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
“这要是真的,那可不得了。”他问那送信的人,“消息准么?”
那人答道:“卢侍郎放一万个心,都打听准了才敢给你报消息。”
“呵,”卢绎把信纸拍在那人胸口上,慢悠悠的从怀里摸出帕子擦擦脸,又恢复了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模样,“去,按着信上说的,叫几个人盯着些,这可又是一场好戏。”
那人领命离开,卢绎大摇大摆的穿过官署的庭院,遇上的官吏无不对他恭敬行礼。他上司门下侍中是赵皇后家出的庸才,只有在政事堂里和稀泥的本事,却又不敢叫圣上和赵皇后知晓,芝麻丁点大的事都叫他来拿主意,这一点拿捏在手里,就算坐着门下省第二把交椅,也被人当顶头上司一样的尊敬着。
到了两仪殿,他在殿外等候召见,趁机扫视一圈廊下,他来的正是巧了——燕王的随从们都不在,必然是叫人抬回王府歇着了。
不用和燕王打照面,他顿时信心十足。
殿里,颛孙咏德听完云公公的禀报,无奈的叹口气,一瓣一瓣的慢吞吞吃掉手里的橘子,榻边的杌子上坐着曹律,听说卢绎要为几件政事来同他争辩,眉头皱也不皱一下。
“唉,燕王死了儿子,后继无人了,但还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他的狼子野心会不会就此罢休?”颛孙咏德嘲笑着,并不为堂兄弟的死而感到半点伤心,拍掉手上的橘子皮,“这时候,卢绎这条狗不在跟前伺候着,跑到这儿来说事,当真是一心一意为国为民。”
橘皮吊在地上,他抬手挡了一下,亲自去捡。
曹律和云公公见怪不怪,圣上对自己人一向是平和亲近的,举手之劳的事从来都是亲力亲为。
颛孙咏德俯身,肩膀擦过曹律的膝盖,因为他们挨得实在太近。
曹律连忙挪了挪。
那一身贵不可言的煌煌紫袍在颛孙咏德的眼角余光中飘过,他捏着橘子皮的手微微的一顿,接着起身,若无其事的将东西丢到托盘里。
“叫他进来吧。”
曹律起身后,颛孙咏德才负手迈着步子走到御案后面,端坐在龙椅上,面目严肃的看着卢绎踏过门槛,恭恭敬敬的迈着小步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