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林潇的额头。
不知她欲做些什么,林潇一时僵了身子,却听亦尔笑道:“好在是退烧了。”声音中满满俱是喜悦。
林潇顿时便有些怔忡。他发烧了吗?他自己竟不知道。或者言,自从南昌逃出来,之后的事他便全然不知了。
“怎么不说话?”亦尔凑到他面前,眼中透着几丝疑惑。
林潇失笑,颇为无奈地指指自己的喉咙,亦尔愣了须臾,恍然大悟般笑道:“我忘了,你烧了一夜方才醒来,定是要先喝些水!”
言罢,亦尔慌忙起身,然在床边坐了一夜的腿早已麻木,她猛然往一边倒去,林潇忙伸手拽她,将她带入自己怀里以免摔伤。
红晕立时染透了她的肌肤,她急急起身,轻道:“多谢。”便忙小跑到桌边去倒水。
林潇却望着她的背影失神。她仍穿着那件被撕了下摆的旗袍,露出一双均匀美丽的小腿。旗袍并不太好看,上面沾满了血污,有他的,或许还有她自己的。她素日打理地整整齐齐的一头齐肩卷发很是凌乱,他却惊异地发现,即使这般狼狈,也半点不曾有损于她的美貌。
她倒了水回来,走到床边把水杯递给他。林潇伸手接过,递至唇边喝下一口。水温不冷不热,流过喉咙似剑一般,但随即便带来舒适的感觉。
她俯下头看他,林潇也回看她,惊觉她无意间露出来的温柔神色竟有些像屈绫。只是又有几分不同,屈绫一贯都是温柔的,连眼底都带着化不开的柔情,教他无来由地心软。亦尔却不同,她盈盈的美眸里是一般女子少有的张扬,半分也不知收敛,张扬,却一点也不教人讨厌。
“看什么?”亦尔嗔他一眼,自他手中把水杯拿回来,又问,“还要吗?”
他摇头,问她:“我们在哪?”
“当然是在抚州我爸的司令部。”亦尔将杯子放回桌上,补充道,“我的房间。”
林潇一惊,问道:“为何不让我回自己房里?”
“你受伤了。”亦尔瞥他一眼,道,“你那房间还有别人住,不适合养伤。”
林潇默了片刻,道:“我是军人,受伤不是很正常吗?”这一年多大仗小仗打下来,便是再重的伤他也受过。
“是很正常。”亦尔点头,随即冲他一笑,道,“可你不是一般的军人啊,你是本小姐认定的未来夫婿。”
林潇闻言不由头疼,再度申明道:“我不会成为你的夫婿,我有心上人了……”
“就是那个叫屈绫的是不是?”亦尔顿时收了笑意瞪他。
“你怎么知道?”林潇皱眉。
“我当然知道!”亦尔冷笑道,“你都能抓着我的手喊她的名字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林潇无话,静了许久方才轻道:“抱歉。”
“谁要你的抱歉!”亦尔的火气没来由地被激起,她指着林潇骂道,“本小姐从宜春回来,半刻钟也顾不上休息就跑到南昌去找你,为了混进黎远山的司令部连窑姐都扮了,知道你杀不了黎远山就不会跟我走,便又出卖色相帮你杀人,本小姐为的就是你一句抱歉不成?”
林潇被她骂得无话可说。他也确实无话可说,亦尔的出现实在太过意外,意外地让他措不及防。她是他所见过的女子当中,最勇敢最特别的一个,她有嫣儿所没有的柔媚爽朗,也有屈绫无法企及的胆色大方。可也正因为她的特别她的优秀,让他无法接受她,这是个他爱不起的女子。
见林潇无话,亦尔反倒不气了,开了口想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几声叩门声。亦尔故作凶恶地瞪了林潇一眼,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的是一个小兵,亦尔并不认识,但见他手中端着一碗漆黑的药,向她道:“年小姐,军医让我来给您送药。”
她只不过手掌灼伤,自然用不着喝药。想是那军医顾忌林潇的男子身份,怕坏她名声,才说是给她送药。亦尔暗笑了声,心道只怕这事早就在整个司令部传遍了,还有何可顾忌的?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替我向军医说声谢谢。”说罢便自那小兵手上接了药碗。
小兵应了句,不复多留,转身便走。亦尔关了房门,方才回到床边。
药碗不大,巴掌似的一个青花小碗,置了一把小汤勺,亦尔在床边坐了,用汤勺舀了药,吹凉了喂给林潇。林潇皱眉,有些尴尬道:“让我自个来吧。”
亦尔不理他,趁着他张嘴的机会把药灌进他嘴里,淡道:“你受伤了。”
他咽下药,辩道:“我伤的是左肩。”
“费什么话!”亦尔心中有气,提了半分音量,顺手将滚烫的药往他嘴里倒。
林潇连忙吐掉,舌尖火辣辣地疼,却也明悉亦尔是心中有怨方才如此,便也不再多争,索性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