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去了哪里,而山上那几个侍女奴仆就算发现他失踪,也绝不敢说。
那墨者道:“楚坚已经被我们制住,这个是丘先生给你的药水,只要将它和入水中,便可洗去刘兄弟你脸上的玉红胶,马匹也已准备好。”
刘桑道:“楚家少夫人还在山上,她对我们或许还有用处,请诸位保护好她来,但也不要吓到她。”
那墨者道:“这个刘兄弟只管放心就是。”
“至于这个家伙,”刘桑踢了踢魁残游,笑道,“好像确实抓得早了点,不过反正已经抓了,趁着还有时间,你们不妨把他弄醒,逼问你们想要的情报,不管怎样,这人都是少帮主,应该会知道不少曹安帮的内幕,不过做的时候小心一些,暂时不要让他们知道你们是墨门的人,也不要让他知道他是被谁抓来。”
那墨者冷笑道:“对这种奸歹之人,我们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交待完后,刘桑找来清水,用他们带来的药水洗去脸上的玉红胶,变回了他本来的样子,然后便骑上快马,赶往万花洞。
到了万花洞时,正值子时前后,暗处有人询问口令,与他对上暗号,将他带往墨门潜伏的地点。
万花洞乃是由许多岩溶滴成的岩洞,乱石林立,确实适合夜里藏人,但因为它本是供人游玩之处,一般人反而注意不到这里。
来到乱石林中,刘桑竟然看到上百名墨者,这些墨者俱是黑巾劲服,有若强盗劫匪,且一个个极是安静,让人难以注意到他们的存在,显然无一不是好手。刘桑暗自惊讶于墨门的能量,这些墨者彼此之间,未必熟识,但当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却能从四面八方赶来,齐心协力地做着同一件事,而这绝不是其它江湖帮会能够轻易做到的。
“你怎么才来?”向天歌跨步而来,拍着他的肩,笑道,“你还是这个样子,顺眼得多。”
刘桑道:“船还未到?”
向天歌道:“大约还要再过一个半时辰,才会到石保滩。”
刘桑将周围的地图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道:“石保滩数里之外,有一座山,我想到山上去看一看。”
向天歌看着他来,笑道:“果然不只是英雄所见略同,你们这些读书人,所见也是略同的。”
刘桑道:“怎的了?”
向天歌道:“丘先生也在那里。”
刘桑登上山头,果然看到四名墨者,陪着丘丹阳立在那里。
那四名墨者在江隼城时就与他见过,俱是认得他,点头示意。
丘丹阳却是头也不回:“刘兄弟来得迟了。”
刘桑讶道:“先生莫非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不然为何连看都不看,就知道是我?”
丘丹阳拂须道:“丘某只是猜想,刘兄弟必定会与我一般,跑到这里来看看风景。”
刘桑立在他的身边,见远处,蝶江在夜色间,反射着清冷的月光,有若一条白练,蜿蜒而下。刘桑道:“这个地方,好像并不适合偷袭。”
丘丹阳道:“反过来说,就因为这个地方怎么看都不适合袭船,岂非更是出人意料?”
刘桑道:“虽然出人意料,但还没靠近,就会被人发觉,却也难以成功。”
丘丹阳道:“那血公主与震公子,岂非一开始就没打算成功?”
“这倒也是,”刘桑低声道,“若我是曹安帮,既然已经出过事,沿途自然要极度警觉,一些重要的地方,都会加以防备,万花洞绝对是要防范的重点之一,但这石保滩,却不在其中。”
丘丹阳道:“在本以为不会被袭击的地方被袭击了,在有可能会被袭击的地方,反而容易松懈下来,更重要的是,好不容易击退了敌人,眼见着终点在即,不管是谁,都会放松下来。”
刘桑道:“但问题在于,血狱门的攻击,是否能够撼动曹安帮,又是否真的能够诱走曹安帮的主力?若是曹安帮觉得他们藏有暗招,又或是留了一手,也就不会中计。”
丘丹阳道:“这,就要看那血公主,到底有多大本事了。”
刘桑点了点头,立在他的身边,双手负后:“若是成功剿灭曹安帮,不知先生接下来,要去哪里?”
丘丹阳道:“上一次,驸马好像问过类似的话?”
仿佛没有注意到对方称呼的改变,刘桑道:“我可不可以再问一次。”
丘丹阳道:“这个嘛,请容我再考虑考虑。”
刘桑扭头讶道:“上一次,先生连考虑都不考虑,就直接拒绝的。”
丘丹阳看向远处蝶江,道:“之所以会有不同,只是因你上次救顾家小妹时的愤怒和侠义,让我知道你与那些当权者有着天壤之别,又懂得民间疾苦,若你能够上位当权,对老百姓或是一件好事。”
刘桑道:“那先生为何还要犹豫?”
丘丹阳道:“之所以还要犹豫,同样也是因为你救了顾小妹。”
刘桑苦笑道:“这又是为何?”
丘丹阳道:“你虽救了顾小妹一人,却打草惊蛇,使得曹安帮将剩下的那些姑娘全都转移到其它地方,若非墨门机警,将他们全都监视起来,剩下的那些姑娘,只怕再也无法救出。”
刘桑道:“其实我也知道这样不妥,但当时若不救她,她必定会死在那里。”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丘丹阳道,“救了一人,却有可能让其他人落入火坑,再也无法出来,而要想救大多数人,有时就必须牺牲一人两人,这虽然是一个难以选择的难题,但身为上位者,却要做大局上的考虑,你若是侠,那你见义而行的义举,自是值得夸赞,但你要成为王者,那却是你不成熟的表现。”
刘桑错愕道:“先生这般,倒是让我摸不着头脑,我要是不救,你连考虑都不考虑,我要是救了,那就是不顾大局,先生到底要我救还是不救?”
丘丹阳笑道:“若是为得天下而不顾百姓死活的奸雄,在那种情况下,自然不会在乎顾小妹的死活,根本不会去救她,若是爱惜百姓,有大局观的王者,深知要想救更多的人,绝不能打草惊蛇,有限的牺牲总是难免,自然也不会去救,于是,不管那顾小妹遇到的是王者还是奸雄,她都将死在那里,那王者和奸雄,到底有什么区别?”
刘桑自嘲道:“不管它们有什么区别,总之我既没有资格当王者,大约也做不了奸雄。”
“不错,你当时的举动,最多只是一个侠客,”丘丹阳道,“侠客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救得了一人两人,救得了十人百人,却救不了千人万人。”
刘桑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皆因当时的举动到底是对是错,他自己也难以说清。
丘丹阳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想太多,不成熟的侠客,或许有成为王者的一天,但祸害天下的奸雄,永远也只是奸雄。至少在我看来,不管你能不能成为王者,至少你已经救了一人,至少你现在在阻止曹安帮这等恶帮,去祸害更多的人,单是凭着这一点,已经有人要感激你,而你所做的这些,已不是全无价值。”
刘桑没有说话,只是立在夜风中,看着远处迷蒙的天际。
丘丹阳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只因这个时候的他,那突然间变得凌厉起来的眼神,仿佛要刺透重重的夜幕,看穿些什么,如此的毅然,如此的决绝,显然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这样的眼神,丘丹阳以前从来不曾在别人身上见过。
刘桑却已低声道:“来了。”
一支船队,沿蝶江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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