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七
匆匆吃过牛肉面,容清源又赶赴玉仁堂继续办理公务。
在马车中,容清源所说的帮霍明铮出气,终究也不算信口开河,他倒是真从周隽宝口中得知了一个挺有意思的消息。
这次四方国朝贡,顺道赶上了为陛下贺寿一事。为了讨得陛下欢心,甚至加官进爵,得之青眼,关于贺礼究竟准备什么,百官心中都有所计量,而消息灵通的周隽宝正好从他爹周大学士的那里得知了梁相此次要献的寿礼。
梁相倒是有心,特地命了多位精于绘画一道的画师汇聚一起,他们各有所长,有的擅长画雀儿,有些又能笔下生花,有些鸟的眉目带着仙气神丨韵,有些人又笔笔皆是侠气自生!
这些人聚拢于一张巨大的八仙桌上,共同绘制一条冗长的卷帛,每人负责画一只长寿鸟,老鹰、仙鹤……品种繁多却各有各的栩栩如生,据知情人所言,这幅百鸟祝寿图,巧夺天工,摄人心神,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和好礼,若是此番进献给陛下,定能获得霍祖恒青睐,龙心大悦……不仅梁相更得信任,甚至太子也能借机得些恩惠。
周隽宝说这些也是想讨得容清源夸奖,奈何一旁的谭瑞不给面子,“隽宝啊,若是往日你谈及梁相的消息,我肯定对你另眼相看!可是你说的这事儿啊,还真不是什么秘密,我早就知道了!”
周隽宝有些不服气,他跟着忙碌的容清源走来走去,解释道。“清源!这……这消息!……可是我刚从爹那里听来的,你可别听谭瑞胡说八道,他就会埋汰我。”
容清源一边听着梁相的巧思,一边点头,“梁相这次的寿礼费了心思,其他人若是想盖过他的风头,要么就是心意至诚,要么就是物件至新,要么就是价值千金,难得一顾。”
“对啊,这可是顶顶机密的,若不是我爹正好和梁相谈话,有位画师正好来回禀,说是老鹰部分画好了……饶是我爹是大学士,那是不晓得的……瑞哥!就你吹牛!——吹牛!!!”周隽宝朝谭瑞哼了声。
谭瑞气笑了,那张平凡的小人脸也抽搐起来。“……你爹只是旁听猜测,我家哥哥近日刚好被梁相府上招去做短工,就是和其他人负责搬运画卷,安排各位画师呢……”
容清源倏地抬头。“哦?谭瑞,你哥哥去了梁相家做短工?”
“没错,因为此事要保密,梁相特地招了些目不识丁的壮汉,你别瞧着我耸头耸脑,我哥可是一身腱子肉,有大力气的人!——不过他就是不识字儿,也不爱读书,有段时间还去做了木匠,没想到这次竟然能被梁相府上的管家看中,看来是祖坟冒青烟儿,家中烧高香了啊!……”
谭瑞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容清源正目光古怪地望着他,顿时不自在地说:“清源,你看着干什么,这些都是我哥回来跟我说的,说什么梁相家在画雀儿,明明就是些鸟,作何画在纸上,又不是没看见过,粗人一个!粗人一个!——惹人发笑!”
“你说你哥哥会被留着搬运画卷?他可以碰到画卷?”
容清源若有所思。
“那当然,我哥哥又不识字,梁相放心得很,而且画卷管理很严格,基本没有人能够不经梁相允许打开,更别说偷走了,你难道怕梁相丢画?哈哈哈——金鹜王朝几近权倾天下的梁英丞相,那是怎样胆大包天的小贼,才敢偷他的东西?!”
谭瑞显然觉得容清源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他主动放下笔,站起身凑到容清源桌子边。“清源,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若不是想到什么弯弯绕绕,又有了一肚子坏水儿?”
周隽宝也侧耳倾听。
容清源倒是含糊其辞。“也没什么,就是……想着能够送梁相一份礼物,就是不知道……谭瑞,你哥哥能不能帮我一把了。”
“什么礼物?”周隽宝有些好奇。“清源,怎么要瑞哥的哥哥帮忙?送礼的话,直接写拜帖,送上梁相府上就好了啊,可是我听说……梁相全力支持太子……”
周隽宝压低声音。“和冯大人关系很好呢……他们都是太子丨党派。”
谭瑞猛地弹了一把周隽宝的脑门。“你倒是一天听得消息不少。不过,清源……你可别吓唬我,怎么要用上我哥?……我哥不过是一介布衣,平民百姓,目不识丁,不过是去做个短工,你可别让我哥惹祸上身,不然我家那位常年爱流泪的母亲,怕是给你眼睛都哭瞎了!让你不得安宁呢。”
“要的就是他老老实实,目不识丁,你想,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那么多短工,梁相能想到你哥身上吗?”容清源倒是跃跃欲试,心思活泛。
“不行不行……不会真要偷梁相的画卷吧,清源啊,我们帮你再想个寿礼,你可别动这个心思啦——买个玉佩?写本佛经?要不……我们直接去寺庙给陛下捐些香油钱,塑个金身送上去?”
“哎呀瑞哥,你说的那些忒俗气了!”周隽宝捂着脸。“……清源!你……你听我的,送糖葫芦,油鸡腿儿,凑个什锦小吃,那美味赶得上满汉全席!——”
容清源越听越觉得好笑,他卷起纸卷,一人敲了一下。
“别胡说,就我们三个小侍诏,得见天颜的机会都没有,若是等到四方国来访那天,可能只允许在宴会的小角落吃个饭,还真当陛下会看我们这些小喽啰送了什么吗?别说梁相的画卷了,就算不是梁相的,君子也要取之有道,偷拿别人的,不是君子道义。”
谭瑞听得频频点头,谄媚着笑。“好好好,容大人聪慧!就别紧盯着我哥哥了,不偷画就好,那你紧赶紧地问我哥干嘛呢……”
容清源摇头晃脑,那身官服配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意外令人瘆的慌。
“我啊……这次还真是需要谭瑞你的帮忙啊。你哥每次是什么时辰去梁相府上?”
谭瑞讷讷:“每天一大早就去,快傍晚了回,凭着梁相府管家给的梁家令牌进去,是个做工精细的小木牌,但是银子什么的都很充沛。”
“这样啊……”容清源点点头,朝谭瑞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周隽宝有些不满地撇嘴。“清源,你们说些什么秘密,我也要听……”
容清源不过是在谭瑞耳边说了几句计策,谭瑞听得心里一阵慌乱,一时间紧张异常,他连忙看向身边一脸平静的容清源,更是佩服不已。
“你你……清源你也太狠了吧。”谭瑞喃喃。“你这是和梁相有什么血海深仇吧,对了,我听说你爹似乎就经常弹劾梁相,这次病倒也和梁相、太子……”
虽然言语未尽,但是周隽宝和谭瑞都明白了容清源的立场,即使容清源不是宁瑞王一派,那他也断然不会是太子一派。
“没错,我也不瞒你们,我与宁瑞王是国子监同窗友人。”
“原来如此……倒也是,宁瑞王舍身前往西阴山救你父亲那事儿,这明景城哪位官员不知道,这救命之恩,的确是无以为报啊……”
他们三人交情匪浅,自然是站在一条船上。
谭瑞想了想,还是咬了咬牙,决心和容清源拼一把!干丨他娘的!早就受够冯琨的鸟气了,想必背后也有太子和梁相的推波助澜,恨屋及乌,他也不愿梁相这番得到好处。
“快快……告诉我啊,瑞哥,清源,你们太小声了。”
谭瑞这才将容清源刚刚所说的想法转述给周隽宝,成功将他也吓了一跳。
不过,平静下来后,周隽宝拍拍胸膛。“清源,瑞哥,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我马上去找我爹,想必我爹能……”
“不用了,隽宝,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可不能现在就行动,待得万事俱备,才能一蹴而就。”
三人互相击掌,颇有些齐心协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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