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高高在上的模样。
沈思辰轻轻摇头,转身扶起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伙计,掏出一只沉甸甸钱袋交给他,用略带歉意语气道:“这银钱除付账,赔偿贵店损失外,剩下的阁下可拿去治伤买药。他初来乍到不懂事又丢了盘缠,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那伙计从未见过此等仙人之姿温声细语地道歉,话都说不清楚连忙摆手道:“不,不妨事。令弟年少气盛,公子且带他回去吧。”
夕阳余晖缓缓,两人影子渐拉渐长。一言不发,薛洛璃就这么一直跟在沈思辰身后。
逃跑是没有用的,从前他不是沈思辰的对手,现在更是。无谓的抵抗只能徒增笑话而已。就在薛洛璃以为他们要这么一条道走到撞墙为止时,沈思辰停下了脚步,回身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似是要用力看到他魂魄深处。
薛洛璃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强端着一副轻快语气率先开口道:“道长,许久不见,眼睛见好了?不知是哪位高人有此倒转乾坤之术。”
沈思辰脸上似有波澜,启唇欲诉,终长叹一口气,道:“你何时能不闯祸。”
“呵,如今道长又是要开始教训我了吗?”
“昭宁回来与我说到此行偶遇念星一旧友,我一听便知是你。”
薛洛璃哈哈大笑,跳到沈思辰面前,道:“道长莫不是专程来感谢我对玄灵城弟子手下留情之恩的?”
“你和他们无怨,不会与他们为难。”
“说的是。”薛洛璃慢悠悠从沈思辰手里接过噬血,剑柄抵着沈思辰的下巴,道:“与我有冤仇的是道长你和沈念星啊,如今你眼睛好了我知道你又厉害了,所以来斩草除根我这个祸害了,嗯?”
沈思辰静静地听他说着,脸上的表情眼里的星光始终不变,只是添了一丝茫然。
“你不作恶,我不会伤你。”
“哈哈真好笑,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那现在便去掀人摊子杀人全家,道长你快伸张正义去吧。”
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抓住薛洛璃左手腕,隐约能看到手上青筋,声音却依旧温润细语:“我会跟着你,不会让你作恶。”
薛洛璃笑了,感情这是要当起我爹娘的意思,和这臭道士多呆一刻便让他浑身不得舒服,道:“沈思辰,当初若不是你与沈念星多管闲事我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算是我欠你一双眼睛,你如今也已复明。我们算是两清了,你何必苦苦相逼。”
“我没有逼你,之前种种皆已过往。”
“一直监视我不算逼我?”
“并非监视。”沈思辰又一次迷茫了,似是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皱眉道:“我只想一直看到你。”
薛洛璃道:“道士不都讲求目不欲视不正之色,耳不欲听丑秽之言吗?道长当真不怕与我这等邪气小人处久了有损道行?”
沈思辰噗嗤一笑,摇了摇头无可奈何:“没想到你也会说这个。”
薛洛璃知道这人在讽刺他不学无术,面色一沉。
既然他不是来与自己算账的,便是没有威胁,也不必在此听他啰嗦。哼了一声径直往前走,越过沈思辰。沈思辰忙跟上,道:“去往何处?”
这臭道士多管闲事的毛病还有没有救了?
“道长既非来索我命,管那么多屁事干什么。”
“我说了会一直跟着你。”
“我被偷光了没钱,道长你跟着我没用。”
“住客栈的钱我付。”
“我去广陵你也跟着我?”
“是。”
薛洛璃受不了了,道:“我去妓院你也跟着我!”
沈思辰笑了,满目慈爱:“嗯,跟着你。”
薛洛璃不解,沈思辰何以突然转了性,没把他捆起来打一顿为民除害,还眼巴巴追着给他当钱袋。莫非有何事有求于他?
他深思熟虑后,只想到了邕州一桩事,难道是玄灵城从沈昭宁一行的回报中发现了其中不同寻常之处,却不擅此旁门邪术,故而来找他。
越想越有道理,薛洛璃稍稍安心,再三和沈思辰确认他不是来找他麻烦的,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也就安然处之。他一向随遇而安,这臭道士虽满口道义迂腐的紧,却是个言出必行的。
沈思辰问他这一年都去了何处,薛洛璃心里想了想自己与他最后那场不愉快的见面,竟有一年了?真是恍如隔世。他自醒来不曾问过今夕和年,现在看来他这一躺可不是睁眼闭眼那么快。
中间许多事薛洛璃都记不清,一片混沌,便道和天上的仙女打情骂俏去了。沈思辰当他胡言乱语也不细问,握住他手腕时感受到灵力时断时续,空荡荡的。问及此事,薛洛璃深知他修为远高于自己隐瞒搪塞无异于秋后的蚂蚱,笑眯眯道法术全没了道长可安心就算我有心害人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沈思辰失了神,像是说给薛洛璃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这样,我原是不好受的。
不好受什么?
薛洛璃第八次在心里骂了句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