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才五岁吗?如果不是红花机警,及时抱住了阿沅,阿沅可能就被阿娘这么甩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啊~~~”
在场的众人也都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一时忘了如何行动,唯有一对对眼珠子随着飞舞的小身影转动,见有人护住了孩子,才纷纷松了口气。
见灵犀有惊无险的渡过了此劫,众人心安的同时,也纷纷在心底责怪大夫人:她也太狠心了吧,不管跟儿媳妇怎么不对付,但孩子总归是崔家的骨肉呀,更是与她郑氏血脉相连的孙辈,她、她怎么就能把孩子丢出去?
又不是被沸水或者滚开的油烫到了,不过是杯不热不冷的茶水,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就连崔彦伯等几兄弟见了,也有些埋怨母亲——小八被过继给荣寿堂,已经跟这边有些生分了,阿娘不想着如何拉近跟小八夫妇的关系,却还当众这么对待小八的嫡长女,这……唉。
子不言母之过,但大夫人做得太过分了,这是硬把小八两口子往外推呀。
崔彦伯正叹息着,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经过红花一番擦拭,阿娘的脸色竟然白了许多。
不对,红花只擦了一半,如今大夫人的脸色很是古怪,一边是病态的蜡黄,一边却是健康的白色。
大夫人在装病!
所有发现这一点的人,脑海中都砸入这么一句话。
尤其是距离大夫人最近的崔幼伯,他木木的看着大夫人还在滔滔不绝的埋怨,什么‘毛手毛脚的不中用’,什么‘小小孩子却这般狠毒’,还有什么‘都是被那个黑心肝的女人教坏了’之类的话。
大夫人没有明说灵犀的名字,但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大夫人这是在骂谁。
萧南忍着心痛,并没有跟崔幼伯抢女儿,双手死死的握着,任凭指甲刺入柔嫩的手心。
什么都没说,萧南默默的站在他身边——她要看看,面对乖巧的女儿和刁蛮的母亲,崔幼伯到底会选谁。
哼,如果崔幼伯还想着什么‘大夫人是他的生母,为人子女要孝顺之类’的念头,就别怪她不客气了。敢伤害她的女儿,就要有胆子面对她的‘回敬’。
崔幼伯感觉到怀里的小团子不住的颤抖,他不自禁的收紧双臂,轻声哄着:“阿沅乖,阿沅不怕,有阿耶呢。”
灵犀埋在崔幼伯的怀里,听到阿耶沉稳的声音,小家伙原本是做戏,这会儿却感觉到莫名的心安,又感到了莫名的委屈,鼻子一酸,真的哭起来了。
不过,小家伙很懂事,她并不敢发出声音,拼命压制着哭声,闷闷的发出时断时续的哽咽声。
越是如此,众人越是觉得心酸与怜悯。
另一边,红花坏心眼的只擦掉了大夫人一边儿脸的脂粉,躬身告退的时候,还特意堵住葛妈妈。
葛妈妈急得不行,大夫人自己看不到她此刻的模样,可在场的人,凡是眼睛没瞎的都看到了。
葛妈妈已经不敢去看崔家众人鄙夷、嘲讽以及失望的眼神,拼命冲着大夫人做手势,偏红花死死拦着她,她根本无法提醒大夫人。
大夫人没看到葛妈**暗示,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脸上脖子上的茶水虽然擦干净了,但身上的衣服却湿了一半,现在是酷夏,原本就穿得少,被茶水这么一浇,大夫人觉得上身的衣服从里到外都贴在了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大夫人安逸惯了,哪里受过这种罪,看向灵犀的目光很是怨恨:这个死丫头,难怪忽然跑来跟她亲热呢,原来是想让她出丑,哼,肯定是萧氏这个忤逆的东西挑唆,小小女娃被她教成了狠毒忤逆的小畜生。
灵犀埋头在崔幼伯的怀里,是以并没有看到大夫人狠戾的目光,但崔幼伯看到了。
见母亲险些伤了女儿,这会儿却丝毫没有半分心疼,更谈不上丝毫的悔意,崔幼伯的心直接沉入了谷底。
用力闭了闭眼睛,崔幼伯道:“大伯母,都是侄儿不好,明知您身子不适,还让阿沅去劳烦您,是侄儿的错……大伯母,我看您脸色不好,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噗~~
王氏等人都围了上来,正待打圆场,忽听到这句话,险些喷笑出声,再看大夫人的时候,嘴边不禁也带了些许嘲弄。
作为世家出身的贵妇,大夫人如此形象出现在子孙后辈面前,简直就是把荥阳郑氏的脸皮丢到了地上任人踩。
更妙的是,此刻大夫人并不知道她已经漏了陷,听了崔幼伯的话,反而故意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表明自己确实有病。
更更妙的是,亲手扒掉郑氏脸皮的不是别人,恰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
见此情景,萧南虽不是很满意,但也算崔幼伯勉强过关。开始集中精力,决定好好‘回敬’郑氏一番。
别人暗自嘲笑大夫人‘糊涂’,崔涵却不能站在一边装壁花,她轻咳了一声,凑到大夫人身边,双手用力掐住大夫人的胳膊,声音很轻但语气却坚定的说:“阿婆,堂叔说得对,您该回去休息了。”
大夫人却不肯动,她还没教训萧氏母女呢,怎么能提前退场。
崔涵将大夫人的胳膊搂紧,提醒道:“阿婆,您的衣服都湿了,让孙儿服侍您回去更衣吧。”
崔涵的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大夫人正觉得身上不舒服呢,一听这话,勉强同意的点点头,准备领着崔涵回寝室更衣。
哪成想,一直没开口的灵犀,忽然带着哭腔喊了一句:“阿耶,阿耶,咱们回洛阳吧!”
萧南立在崔幼伯身边,听到女儿的哭声,也忍不住哭了出来,“郎君,我、我实在受不了了……呜呜,这到底是怎么了,刚回到京城,先是把阿嫮吓病了,接着又是阿沅,阿婆素日最疼爱阿沅,她老人家泉下有知,还不定怎么心疼呢。”
哭完,萧南又扑到大夫人跟前,推开崔涵,用力撕扯、捶打着大夫人,泣道:“大伯母,阿沅只是个孩子,她听了郎君的话,想好好孝顺你,这难道也有罪?呜呜,您、您怎么就忍心这么对她?
如果不是红花反应快,我的阿沅此刻还不定怎样呢?您是长辈,我们敬着您,可、可您也不能这么对阿沅呀。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但阿沅是崔家的女儿,是郎君的亲生骨肉呀,您、您怎么能把她扔出去呢,呜呜,她才五岁呀——”
萧南哭得肝肠寸断,手上却没闲着,死力的揪着大夫人的肩膀、胳膊,狠狠的撕扯、扭打着。
明明是晚辈冒犯长辈、且极粗鄙的行为,但看在众人眼中,大家却都纷纷同情萧南,觉得她只是心疼女儿,一时失控罢了。
而崔幼伯呢,看到妻子厮打母亲,并没有阻止。
他知道,萧南为了他受了很多委屈。娘子可是堂堂郡主呀,放眼整个京城,有哪个郡主像娘子这般贤良淑德,不用郡主的权势压迫婆家?
过去,娘子受了再大的委屈,哪怕是被阿娘当众训斥,被阿娘用茶盏砸,她都忍了下来。
现在会这么激动、失控,全都是为了女儿。
其实崔幼伯也心疼,今天换成其它任何一个人这么对阿沅,哪怕是他的大兄,他也会亲自动手帮阿沅讨公道。
王氏等几个妯娌也知道萧南的愤恨,见她如此激动,都不敢相拦,只围在一边,说些诸如‘弟妹息怒’‘阿娘当心’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葛妈妈和大夫人的几个大丫鬟倒是想过来帮忙,却被红花等几个女侍卫拦着,在外圈干着急。
“放手,萧氏,你大胆,你竟敢当众忤逆!”
大夫人被捶打得生疼,衣服也险些被扯烂,她顿时大怒,连声喊着来人。
一直沉默无语的老相公,在听到这句‘忤逆’时,终于忍不住了,他用力拍了下食案,大喝一声:“够了,都给我住手!”
萧南等的就是老相公出面,如今听到他的话,狠狠捶了大夫人一记,这才装作伤心过度,摇摇晃晃的住了手。
崔幼伯见状,忙上前,腾出一只手将萧南揽入怀中,轻声安慰着,“娘子,别伤心,都过去了!”
萧南枕在崔幼伯的怀里,掩面啼哭,灵犀见阿娘哭得这么厉害,她也跟着放开嗓子大哭。
崔幼伯安慰了妻子,又哄女儿……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哭凄凄的好不可怜。
老相公闭了闭眼,他没有直接训斥大夫人,而是冲着崔泽大喝一声:“跪下!”
崔泽慌忙起身,来到老相公榻前,噗通跪倒在地,“阿耶别生气,生气伤身,都是儿的错,是儿治家无方,这才纵得郑氏目无尊长、行止荒诞,还请阿耶恕罪!”
老相公瞪了崔泽一眼,冷声道:“既已知错,那接下来如何处置?”
崔泽顿了顿,似是下定了决心,说道:“姑母仙逝,崔家子孙无不哀伤,郑氏纯孝,欲往感恩寺为姑母念经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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