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娘将这些事说了出来,他才发现成亲似乎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
沉重到他们姐弟要是其中一人成亲,从此就会相隔两方,或许终生不得相见。
所以可不可以不成亲?
温宥娘笑着道:“姐姐也想不成亲,可是律法不同意怎么办?”
她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一生交给别人的人,可也架不住这世道对女子的约束。便是她不求未来的夫君能怎么样,可首先她必须得有一个夫君。
当然,也并非没有其他路可走。
还有一条便是出家,当了尼姑或者束发当了女道姑,今生就不用再嫁人。
但她自此便得被困于庙宇,非常不得离开。又谈如何照顾温余卿?
所以温余卿总要学着长大的,她始终护不了他一辈子。
温宥娘看着温余卿一脸的为难,只摸着他的头道:“也毋须苦恼。无法改之的事情,顺其自然便好。能改变的,便竭尽全力以赴。”
温余卿低着头想了很久,才问:“那温氏一族的人好么?”
温宥娘想了想,道:“其实你幼时也去过温氏祖地,只是那时你尚小,所以不记得了。”
“温氏一族啊,”温宥娘闭着眼想了想曾经的往事,道,“自是也有好人的。”
这世上有多少坏人,就有多少好人。一个族中的,亦是如此。
温氏一族之中,自然是有好人的,且还对他们姐弟有过深恩。
“当年温氏成立祖庙之时,下面有六房人,皆为嫡出。京中温府为第四支。其余五房,也有在朝中为官者,只是不曾得机进入京城,不过皆是外任。如大房、三房、五房都有出仕的长辈。”温宥娘道。
温余卿听完了便问:“二房与六房没有?”
温宥娘点头道:“二房当年子嗣偏弱,如今不知怎样,然是没有读书人的。不过家产颇丰,在族中的日子并不难过。”
“六房。”温宥娘顿了顿,道:“六房只有两位长辈,儿女早夭。与我们姐弟有大恩。”
温余卿一听大恩之话,忙问:“什么大恩?”
温宥娘便将当年之事说了出来。
那时太夫人过世,温家老爷要守孝三年,因此带着他们姐弟与温老夫人护送太夫人与张氏的棺木回祖地。
到了祖地将太夫人的一切安排妥当,温家老爷便与族中商议,想将温余卿的名字上了族谱,也是承认温余卿为四房长子嫡孙之意。
只是温家族谱并不好上,除了要求男丁必须是嫡出之外,还得要求男丁必须得年满七岁,彻底立住了才行。
可那时温余卿不过堪堪两岁,且一看着便体弱难以养活,便是温家老爷在温氏一族中官位最高,却也奈何此事不能。
最后温余卿两岁便能入族谱,全靠六房的那位老祖宗发话。
入了族谱的男丁,与没有入族谱的男丁差距有多大,便是不用温宥娘说,温余卿便知晓。
毕竟这些东西,于一个家族的男丁而言,是自幼便要熟知的。
温余卿听了,眼角有些微红,“祖父当年……”
温宥娘道:“可能觉得咱们姐弟活不下来,所以想事先弥补一番。”
“姐姐,你何必这这般……”红着眼眶的温余卿到底也没能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在他心中祖父是待他好的,然而祖父却也比不过姐姐多年的精心照顾。
温宥娘在一边听了,也只能暗自叹息。不过就这么一试,就知道温家老爷在温余卿心中到底是有着位置的,所以她才从不在他面前说温家老爷的不是。
温余卿见温宥娘没接话,知晓自己是说错了话,只好小心道:“那六房的长辈?”
温宥娘不想再谈温家老爷,也就顺口道:“我们姐弟要叫六太老爷的。他与□□父一辈,然而年纪却与祖父相差不多。”
温家六房的六太老爷早年亦是有一个儿子的,自幼聪明伶俐,博闻强识,据闻才学当在当时的温家大爷之上。
只可惜刚不过考上了秀才,就得了急症而去。
就当年温宥娘从那些人嘴里听到的半耳朵话,猜测六房的那位小长辈当是死于急性阑尾炎。
因六房六□□母年迈,六老太爷也并未再纳妾,因此终生只得一子,加之之前尚未活过七岁的长女,膝下至今空空如也,不曾听说有过继之言。
“是其他支不肯过继?”温余卿问道。
温宥娘摇头,“是六太老爷不肯过继。说是不忍父子、母子分离不得相认。”
那是一个光看着不说话,便令人觉得敬仰的人物,即便六太老爷当年只考了秀才后就再没有下场科举。
那双眼透露出的睿智,便是时隔这么多年,温宥娘依然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