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大家世族,竟落到了这步田地,虞氏心头难受,泪光盈盈,拿着帕子拭了未流出的泪,“大哥定是还生我的气,当年我也是说气话。这几十年你们两家靠着那些薄田,可是怎么过来的?”
虞茂德的次子虞建柏含泪垂首,只听着虞建树与虞氏寒喧。
正字辈的孩子站在自家父母亲的身后,只不说话,有神伤的,有难过的。
听了大半个时辰,虞氏也把虞建树、虞建柏两家的情况弄清楚了。
虞建树有两子一女,其中长子是原配卢氏所生,卢氏是难产而亡,后来又续娶了卢氏的妹妹为妻,再育了一对子女,小卢氏待大卢氏的儿子视同己出,一家人倒也算和睦。
虞建柏娶妻彭氏,育有两子,彭氏是山野乡下一位秀才的女儿,并无甚嫁妆,一家四口守着二十亩田地度日,这与寻常人家来比,倒是过得殷实的,至少饿不着、冷不着。
虞建树道:“虞家虽只二十亩薄田,可我内子嫁妆还算不错,也足够一家人吃用了。”他只捡了宽慰人的话说,不愿提及自家半分的忧心事,这亦加重了虞氏心头的愧意。
想到虞茂才竟生生把长媳阮氏给逼死了,虞氏的心就一阵胜过一阵的揪痛。再看自己大哥家的两个侄儿,当年离开时,最长的虞建树已经订亲,她使人送了二十两银子的礼钱就离开了。转眼间,连虞建树的儿子都比他当年更年长些。
虞氏只觉当真如恍然一梦,三十年前的虞家是何等门第,而今却是这般田地,日子艰辛,如同寻常的乡下百姓一般,耕作庄稼艰难度日。问:“两家的孩子书念得如何?”
虞建树笑道,“回姑母话,我家老大倒是过了童试中了秀才,连考了三届乡试不中,也就放弃了。如今在村里做了私塾先生,日子倒也过得去,又娶了妻子育有长孙。老二念了几年书,却是连秀才也不曾得中,也不是个能读书的,对做生意的事倒也热心,正跟着他舅舅学做生意。”
虞氏笑了起来,“说到做生意,我家书鲲的次子传达也是个爱做生意的,开了家拍卖行,每月都有几千两银子的进项。”
虞建树的次子双眼放光,“拍卖行是什么?”
田嬷嬷便细细地说了一遍。
虞建树次子惊道:“还有做这种生意的?”
田嬷嬷道:“可不,这是一门好生意呢,就连六公主也入了份子钱。”
那可是最大的靠山,六公主可是当朝权贵。
虞建树次子抱拳行礼道:“姑祖母,侄孙儿有个不情之请。”
虞氏道:“好孩子,你且说来听听。”
“姑祖母,侄孙儿想与表哥学做生意。”
虞氏笑了起来。
虞建树厉喝一声:“没大没小,长辈说话,岂有你任意插嘴的份。”
虞氏道:“我瞧着是个有出息的。我家老候爷就常说,若是文不成,这武总成,要是武也不成,总得会一样讨生计的本事。这做生意不是偷、不是抢,也是好事。”
自古以来,商人都显低贱,入了商就等于入了贱行。但江舜诚从不轻视商贾,原因是江家祖上原就是经商起家的。
虞建树最初也不同意次子学经常,到底是磨不过,只得应允了。
虞氏问虞建柏,“你家的两个孩子如何?”
虞建柏答:“倒还不错。”
虞建树道:“二弟早年也是过了乡试,中了举人的,可二叔、四叔竟似与我们斗上了,使了法子诬赖二弟考场舞弊,竟生生将他的举人功名给夺了,还不许再入场应考,就连他两个儿子都不许下场考取功名……”
虞氏拳头紧握,没想大哥的子孙竟被人欺凌如此。
为什么他们就不去找她,但凡找了,她这个姑母亦不会不管的。
心中逾发难过,“建柏,你写封状纸,状告大姨娘、虞茂学、虞茂生母子三人掠夺家业,诬陷嫡子。你是中过举人老爷的,仔细想想,多列几条罪名,我着候府的老仆送到晋阳、安邑两地的衙门去。”
虞建树的次子又道:“不仅如此,他们为了抬高身价,竟使了银子给虞氏族里,还让大姨娘做了太祖父的平妻……”
不就是一个丫头出身,竟也配为平妻,还被他们做成了。虞氏一张粉颊怒火丛生,似要随时发作,又似要杀了虞茂学、虞茂生兄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