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这四色衣裳,还让各藩各自督查问罪?”
“北地自开朝便政令严苛,便是家中有银子也不敢华服外露。衣物尽皆窄小以显节俭。咱们南边却沿了前朝,素来宽泛。这数百年来皆是这般自在,一朝严苛,哪里那般容易?如今借这瘟疫之事下这道旨意,便是要三藩来唱这个黑脸。不许穿几色衣裳看着事小却关乎日常。所谓积习难改,愈是微小普遍的习惯便愈是难改。这道旨意看着无甚伤筋动骨之处,可真要令行禁止还不知会惹多少民怨。这道旨意得罪的可都是富绅大户之流。这妙招第一妙便妙在这‘离间’二字!”
一番解释,几个属下也明白过来。
真正的穷苦人家哪里穿得起这些好颜色,只有那些富商大户才能穿这些。而这四色也正是最常用的颜色。若禁了这四色哪里还有几色可穿?多年来那些个招摇惯了爱显摆的富户听了这旨意定是一片怨声载道。朝廷让三藩来督查监管,这得罪人的黑脸便是由三藩来唱了!
薛南望着苏无忧:“这旨意还有第二妙?”
“这第二妙便妙在‘投石问路’四字——他让我探听东海琉璃两府应对此旨意之动静,便意在投石问路。眼下北边闹腾,他腾不出手只怕是担心这三家会借机起事。故而发了这道旨意,想试探试探动静。你们等着看吧,”苏无忧似笑非笑:“东海府恐怕不多久便会给朝廷送银子赈灾了!”
听苏无忧将两妙道完,五人面上方现了然,没想到最后一句,苏无忧竟说东海府会给朝廷送银子,几人又楞了楞。
这一回,苏无忧却面色冷淡,未有再往下解说。
看出苏无忧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几人也知他脾性没往下追问。
薛东只低声问:“公子打算如何禀报?”
苏无忧垂帘,容色漠然:“他们如何都不与我相干。此间事了,你们都回落雁城去。账面上的银子不多,薛南主持,你们几个各自分了安置。杨公公见过你们,届时让安世堂注意着些。莫要让傅怀楚知晓你们身份,也莫要再同杨公公打照面。”
本是照例的询问看看是否有需要派人手暗中观察东海府应对旨意的举措,没想到竟得了苏无忧的这番话!
这话分明是要遣散几人的意思,先前还好好的,怎突然就说了这个?东南西北四人对望怔楞,眸间皆是不明,最后只齐齐看向百寿。
百寿低头不语。
见百寿这般动作,四人明白过来,他们真没听错苏无忧的意思。
心下顿又是不解又是难受,身材最高大的薛北低声道:“世子爷把咱们五个给了公子,咱们这身功夫也是余叔教的。世子爷一早就说过咱们要尽忠护主,公子怎能赶我们走?”
这些年,苏无忧身边就他们五人加一个余叔。
若将他们几人遣散,身边哪里还有人?
一向话少的薛西也低低道:“咱们几个虽不成材,但伺候公子打了个下手跑跑腿也是能的。余叔年纪大了,咱们也能替公子孝顺一二。”
苏无忧目光垂落,面无情绪不言语。
四人见此,霎时只觉发急又纳闷。
薛南是心思最缜密的一个,看了眼苏无忧沉默了须臾才轻声:“公子可是顾及……王爷?”
他顿了一下,最后两字说得极轻。
如今这般局势,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看太子爷这几年的行事,朝廷同三藩之间迟早是水火之势。三藩中,白沙府和东海府作何想法他不清楚,但琉璃府怎么想的,他却是明了。
王爷和二公子都是有心已久,这么些年,也暗中准备不少。他日少不得一场龙争虎斗。挑破那层纸后便只能是你死我活成王败寇。
何况,其中还有个这些年看似一直都在帮衬公子的太子爷!
可不管怎么说,王爷到底是公子的生身父亲……
他对王爷也无多少好感,只是不希望公子日后后悔。
薛南声音虽轻,但屋中几人都听清了。几人面上都有动色却都不做声,只看着目光一直垂落静默的苏无忧。
屋中沉静得气氛有些紧窒。
苏无忧眼帘动了动,蓦地怪异轻笑一声:“我顾忌他作甚?他同我早无干系,我管他如何?”
薛南却心中不信,望着苏无忧未抬起的眼帘:“公子没将疫症的消息放给太子……”
停住没有继续往下说,可话中的意思几人都明白了。
这场疫症给太子添了不少麻烦,算得是伤了不小的元气。也拖住了太子的手脚,至少这一年内太子是没功夫对三藩动手的。
反过来,却等于是给琉璃府腾出了喘息之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