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带爹挨个去邻居家串门。
她为他们编造了个梦,可是她知道,终有一日,这个梦会被打碎。
今天,两个三岁的孩子盘问她,质问她,她竟是被他们问得哑口无言。
她该怎么回答他们?她真的是手足无措。
豆豆自己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恨恨道:“我要报仇!弟弟,把那个人叫进来!”
那个人?
哪个人?
洛雯儿自觉不自觉的回了头,恰见一抹雪色飘过。
神志仿佛一空,然而待定睛一看,却是此前她教豆豆折的纸飞机,被风吹起,飘飘忽忽的划过窗外。
“我是哥哥!”
毛毛强调,但还是往门口跑去。
“站住!”她低喝:“报仇,报什么仇?”
豆豆攥紧了铜洗的边边,一字一顿:“不共戴天之仇!”
这孩子,这都是哪学来的?
“若是被人欺负了,等三郎哥哥回来你跟他说好了。”
三郎只听云彩的话,足以打消这两个小魔头的念头。
只不过这会,他被派出去寻婉莹了。
婉莹也真是,带着孩子出去,自己却跑没了影,待她回来,一定要……
“我们不能害了三郎哥哥!”
洛雯儿正暗自生气,忽听毛毛一本正经道:“万一打死了人,是要偿命的。三郎哥哥是自己人,不可以送死。那个叔叔是陌生人,若要偿命,便要他去好了……”
洛雯儿就发现,毛毛的思维绝不像是个三岁的孩子,他有时诡诈得让她害怕。
这孩子,像谁呢?
她神思一动,有些犹豫道:“你们说的那个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漂亮!”
豆豆掉了颗牙,现在说话有些漏风,但“漂亮”二字绝对清晰。
洛雯儿又开始心痛,只得安慰自己,是颗小乳牙,总会长出来的。
“哼!”
毛毛背了手,挺起小胸脯,眼睛斜歪着,一副不屑的样子。
是了,这孩子还有个毛病,就是总觉得自己是天下最漂亮的人,若有人在他面前夸别人好看,他一准是要不忿的。
这个样子,像是……
她大约已经能够肯定,那个漂亮的叔叔,当会是……
他又出来了?怎么可能?而既是出来了,为什么……
呵,她在想什么呢?既是永不相见,自是永不相见。
然而,即便不相见,他亦始终在关注着她。譬如在她命悬一线的生产之际,虽是神智昏乱,可是这些年她细细回想,当时,他就在身边……
再譬如阿罗,怎么就那么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刻,又在孩子断奶之后,找了个非常合理的借口离去?
是了,他一直在看着她……
只是此刻,若是他知道自己便这么轻轻松松的被一双儿女丢出去复仇,还不小心要偿命,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她忽然觉得有点乱。
“娘,”毛毛突然抓了张纸过来:“咱们给爹写封信吧……”
毛毛这孩子,的确心眼极多,竟是要用这个手段不动声色的来测试父亲的存在,测试她是否说谎骗了他们。
她纠结的接过那张纸。
“对,告诉爹今天有人欺负我们,要他回来报仇!”豆豆也攥紧了小拳头。
这孩子,把爹爹当作什么了?打手?不过也难怪,但凡他们在外面受了欺负,婉莹若是在,便不管不顾,把人揍了完事,到时人家拖家带口的上来,她还得说尽好话,赔银子了事。平日里只教导两个孩子,凡事忍让,不要逞口舌之快。
若是以前,她也不会允许别人对自己放肆,可是现在,她深深的知道,作为一个单身女人,有多难。
毛毛已经开始研磨了,鼓着腮帮,分外使劲。
很快,墨就研好了,殷勤的将笔蘸了墨,双手奉到她面前,甜甜一笑:“娘……”
心便像被浸了蜜般软软的,然而她转瞬虎起脸:“豆豆挨打,你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有问题……这是什么娘啊,要教导孩子打群架?是了,她不过是想借此转移一下毛毛的注意力。
毛毛则拉拉平整的衣摆,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与那等腌臜竖子动手,只怕脏了我的手,等我将来有了大本事……”
“啪”,后脑被豆豆扇了一下。
毛毛立即扁了嘴:“娘,妹妹打不过别人,就打我出气……”
“我是姐姐,有权力教训你!”
洛雯儿急忙拉开两个小祖宗,结果又被缠上:“娘,给爹写信,给爹写信……”
这俩孩子今天一定是魔障了。
她叹气,铺开信纸,笔方一落,便是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