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太太一个人在厅里坐着,没有丫鬟上来招呼她,她倒也不介意,只拿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起了屋里的陈设。她先是端详了一会儿手中的青釉仰莲纹瓷茶碗,过了一会儿,她又站起身来,走到角落里摸了摸那只黄铜三足双耳腾云纹大香炉。
口中啧啧了两声,听见门外似乎有脚步声,顾二太太忙回去坐好了,目不斜视。
门口来的似乎是两个年轻的丫鬟,正在唉声叹气。
“这叫咱们怎么同老夫人说?老夫人身子本就有些沉重,海丰的那一位偏巧又来了……若是一个不好,犯了病,咱们可担待不起!”
听见自己被人提起,顾二太太马上立起了耳朵来。她四周看了看,起身悄悄地走到了角落里,陪着香炉一起站着——从门口望进来,这儿正好是一个死角。
另一个丫鬟说道:“可不……也不知府里是犯了什么邪?总有人上门来要钱,嚷嚷着说被骗了银钱。府里哪有那么多钱赔?”
“嗳哟,你可不知道,门口那帮子人说了,不还钱就砸门呢!听说都是京里大户人家的子弟,都是混不吝的主儿……”
“上回就给人家打发回去了,结果引来了今天的事儿。也不知道老爷这回打算怎么办?听说府里最近账上可紧着呢……秋天的衣服都还没做,唉。”
两个丫鬟的说话声逐渐地远了,顾二太太这才从角落里钻了出来。她拍了拍身上的香灰,眼珠儿转了转,也不言语一声儿,急急地就往外走。院门口的小丫头见了她,忙招呼了一声道:“二太太,您是要回去了?”
可顾二太太像阵风似的从她身边刮了过去,压根没有应声。那小丫头疑惑地瞅了瞅顾二太太蹬蹬远走的背影,有些纳闷。正要回到院子里去,只见从里头又走过来两个年轻丫鬟,立时笑道:“细辛姐姐、橘白姐姐!给老夫人的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细辛笑着道,“老夫人好像心气儿正不好呢,东西给了林妈妈我们就出来了。”
“怪不得这样快!”小丫头笑着给她二人行了礼,二人点点头,一脸笑容地出了正明居。
路上,有几个婆子正交头接耳地从她们身边经过。“哎唷,那个阵势可了不得。听说老爷叫了几个家丁过去,以防万一呢……”
低语声飘进耳朵里,细辛与橘白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激动和紧张。橘白眼珠儿转了转:“你说罢,咱俩谁回屋和姑娘报信,谁去大门口看看?”
“我看姑娘教的那个游戏挺好……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去。”
橘白舔舔嘴唇,笑道:“来!我还怕了你?”
三局一过,细辛志得意满地晃了晃手腕儿,橘白笑着叹口气,二人便分头而去了。
此时顾府大门口,正沸反盈天地闹得厉害着。
从海丰来的顾二太太显然不甚在意什么“内宅妇人不得抛头露面”之类的规矩,正站在前院影壁的后头,朝外面不住探头探脑。孙氏躲得离正门远远的看着情势,几个家丁跟在顾老爷身后,面色紧张地盯着面前一众衣着光鲜、手持棍棒的富贵少年,以及他们的随侍小厮们。
顾老爷早察觉到,这些来闹事的少年们,隐隐都以一个穿棉白杭缎并蒂莲纹外罩衣、湖绿长袍的人为首,那人面容倒也还算是俊秀,只是眉宇间似乎总流露出一种吊儿郎当的戾气——正是陈放然。
顾家大门上几处红漆已经斑斑驳驳,所谓人多壮胆,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少年们已经人人一脸的跃跃欲试了。陈放然脸上浮现的神色与其说是愤怒,更多的不如说是一种兴奋,此时正笑着对顾老爷道:“——让你们拖了这么久,今天必须给小爷们一个痛快话!”
他身后的几人立刻扬了扬手中的长棍,高声呼喝了几声。
“诸位,骗钱之人与我们家老三素昧平生,此前毫无干系……这一次,我们家也损失了不少钱——”顾老爷扯着嗓子,急得满头大汗,转头向陈放然道:“诸位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咱们又同是受人骗了,正该联起手来的时候,如何能同室操戈?”
眼见陈放然略微有些犹豫,朱小手混在人群里叫了一声:“顾老三将我们骗进局里,他自己倒拿了钱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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