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皇上放下手中的御笔,瞧见了忠睿王爷难看的脸色也不当一回事儿,笑着说:“正到了晚膳时候呢,你就来了。”
忠睿王爷脸色不好看的给皇上行礼问安,等皇上赐了座,忠睿王爷坐在椅子上仍旧阴着脸,皇上气笑了:“合着你到朕这儿来,就是让朕看你这张死人脸的,朕这边儿有个傅卿就够了,可不耐烦再看你的。”
傅奕阳寻常里表情不多,最多的表情的就是面无表情。他以前可不这样,虽然不说是阳光少年,但也是开朗过的。
只不过后来老侯爷去世,他不得不担起整个侯府的重担,而且没过多久,疼爱他的祖母也跟着去世了,傅奕阳不得不稳重起来。
再者侯府虽然人口简单,族中之人也因着是侯府这一枝最有出息,那些族人几乎可以说是依附着侯府了,因而尽管傅奕阳不是族长,可族里碍着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性。也都安安分分的,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个孝字如大山,渐渐傅
奕阳傅侯爷就成了如今这副德行。
傅奕阳能保着到他这一辈袭爵时,爵位不降,还有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简在帝心,是借着当初的从龙之功,基础起的高。
皇上和他认识的早,所以知道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总是爱在私底下逗一逗这个股肱之臣。
尤其是今日,在朝堂上有人寻晦气,傅侯爷平白被泼了一盆污水,心情可想而知。
皇上非但没有安抚的意思,还调侃了几句。傅侯爷碍于皇上的身份,自然是忍了,皇上瞧的分明,心情颇为不错。
做皇帝的,就是能这么任性。
皇上不清楚忠睿王爷又在闹什么脾气。这时候还拿傅奕阳来调侃他。
忠睿王爷定定的看着皇上,他到宫中来见皇上,也只是一时意气,心中存着滔天怒火。就想着找皇上发泄发泄。
可如今再听皇上调侃他,一言一行皆是真实。忠睿王爷又不期然的想到曾经他们兄弟夺嫡时的艰难,步步为营,还恍若昨日。
如果这记忆里的点点滴滴都是虚妄。他们都成了旁人手中的提线木偶,那这旁人的能耐未免可登了天去!
皇上调侃之下,没有等到预料中的反唇相讥。微微皱了下眉头,坐在忠睿王爷的上首道:“怎的了?”
忠睿王爷顾左右而言他,“臣弟饿了。”
皇上一怔,笑道:“你还真是到朕这儿来蹭御膳的么?”虽是这么说,可转身就吩咐余大太监张罗起来。
忠睿王爷进宫,瞒不了一直盯着他的皇太后,刚准备着叫忠睿王爷到慈宁宫来一块儿用膳,可后脚就听说皇上已经留了忠睿王爷在勤政殿用膳。
皇太后再不明白他们兄弟俩打的什么主意,那就真的枉为她能从当年的妃嫔升到如今的后宫最大的女主子了,遂摆摆手:“哀家就不扰着他们兄弟俩了。”
虽说皇太后喜爱自家娘家出来的女孩儿,可再喜爱都比不过自己的儿子重要。
更何况皇太后也乐得看到皇上和忠睿王爷兄弟俩关系和睦,皇家兄弟阋墙的多了,就算是同胞兄弟也比比皆是,皇上能和忠睿王爷一直和睦下去,皇太后才不至于两边都跟着忧心。
又想到自个娘家的女孩儿,莫不是忠睿王爷这个小儿子真瞧不上?可瞧不瞧得上,总归是要见一面才说得准吧。
这一次不行,那就再等下一回,皇太后转念一想选秀就没几日的功夫了,再让人家在宫里住着也不是法子。
皇太后正经挺为难的,末了叹口气,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为了安慰人家小姑娘,从自己的份例里另外赏赐了几道大菜过去。
空欢喜一场的小姑娘忍不住红了眼眶,虽说忠睿王爷没什么表示,可他这般避如蛇蝎的态度还是很伤人自尊的,尤其是还在这选秀的档口上。
心里难受归难受,可小姑娘仍旧是大大方方的谢了皇太后的恩典,这叫过来传话的嬷嬷不由得又高看了一分。
回头说给皇太后听,皇太后不由一叹:“原本这丫头就是家里头照着正头妻子的规范教养的,品行气度自是没得说,若不是忠睿媳妇儿不像话,哀家也不会有此一举了。”
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不好评判这话儿,索性皇太后也就这么一说,并没有再往下深说,嬷嬷凑趣了句,便扶着皇太后用膳去了。
那边儿皇上和忠睿王爷也已经用上膳,忠睿王爷瞧着皇上夹了一筷子玉兰片,就冷不丁的开口说:“我府上又出了个妙人儿。”
皇上一愣,然后明白了忠睿王爷说的这所谓的‘妙人’是怎么一回事后,罕见的僵住了。
把那块玉兰片塞到嘴里,方说:“不曾想你那王府倒是块风水宝地。”
怎么说皇上和忠睿王爷是同胞兄弟且关系亲厚呢,给出的评价都差不多。
忠睿王爷沉吟半晌回道:“许是臣弟长得更好看吧。”
“咳咳——”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皇上,这一次终于在阴沟里翻了船。
皇上一咳嗽,整个偏殿都跟着动起来,偏就罪魁祸首的忠睿王爷优雅的喝了口虾仁粥,全然不顾及皇上在一旁朝他吹胡子瞪眼。
皇上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睨了忠睿王爷一眼。“合着你当朕稀罕你那份子奇遇呢。”
“臣弟也就那么一说,皇兄那么错愕做什么?”当忠睿王爷自己高兴呢,如果不是桃枝自动消失了,她一旦留下来,等待她的,呵呵,忠睿王爷会让她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左右邢嬷嬷才只是暖暖场子,还没有放开了干呢。
皇上“哧”了一声,硬是夹了几筷子玉兰片给忠睿王爷。
忠睿王爷对着那几片玉兰片苦大仇深,他不爱吃这个。可皇上屈尊给夹了,哪里能不给面子,忠睿王爷夹起来丢到碗里。
“结果如何了?”合着是为这个生那么气么?
忠睿王爷挑挑眉,来了句:“从哪里到回哪里去了。”
“不过就是到兰若寺沾染了几日佛香,你说话怎么就带着佛性来了?难不成为着这些红尘琐事,你就看破红尘,预备出家做和尚了?”皇上再瞧了瞧忠睿王爷的神情,他还能开玩笑,就说明问题不大。
忠睿王爷沉声道:“皇兄可曾想过。她们那样的,一旦身死,便是回来处去,臣弟做的事儿便是没多大意义了。”
皇上说道:“原来你在纠结此事?旁的朕不好说。就拿陈氏来说好了,她这人儿嫉恶如仇、生性高傲、个性偏激、目光短浅,她那些奇才也是拾人牙慧,非她本人所想。若是打回原形,她也不过尔尔。”
皇上用的那几个形容词,显然也不会有什么褒义。
皇上看了忠睿王爷一眼。又道:“再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享受惯了她‘大智大慧’带来的荣华,一朝高楼塌,落入尘埃里,且看她该如何适应。”
就如同把原本的勋爵人家贬为庶民,多得是明明自己有几分本事,可贬为庶民后,拉不下自己的身份去操持生计,最后沦落到连一般庶民不如的境地。
虽说这么比喻搁在陈宛秋身上并不恰当,可大抵是这样的意思。
陈宛秋把自己看的太高,却又把旁人看的太低,眼高手低又得陇望蜀。寻常人知道自己是那被得被望的,都还觉得自尊心受辱呢,更何况陈宛秋得的‘陇’以及望的‘蜀’,根本就不是寻常人呢。
忠睿王爷“唔”了一声,有一口没一口的把那碗虾仁粥喝了。
皇上有所思的继续说道:“其实,如果那陈氏进了宫,你且瞧着吧,就算她再有通天之能,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陈宛秋之前的所作所为,其实只要是有心人,仔细查一查就能查出端倪来。就算没有忠睿王爷出手,大刀阔斧的把陈宛秋的臂膀都给砍了,也会有人出手。
不用多做什么,只需往外透个消息,自有人乐意服其劳,陈宛秋开的那几家铺子瞧着能日进斗金,可她没有多了解那一行的规矩,兴谢要几句话,就能叫那铺子再开不下去。
还有,陈宛秋到目前为止可招惹的不止一家,可除了忠睿王爷以及敬国公世子插手了,不见其他家凑热闹,也不过他们识时务,哪里还会和忠睿王爷,以及还很可能站在忠睿王爷身后的皇上抢‘敌人’。
傅奕阳夫妻打的可就是这个主意,有别人代劳教训了,虽然自己没有了亲自教训人的快/感,可自己省心省力了。就算到时候再出什么事也算不着他们头上,两相取其轻,何乐而不为呢。
皇上说这话倒没有让忠睿王爷停手的意思,忠睿王爷心里也清楚,听了这话儿“啧”了一声,“原是皇兄知晓您的后/宫凶残啊。”
他今日也才得了桃枝对他的王府后院的评价,一个个猛于虎。忠睿王爷和皇上对此不是不清楚,只是懒得分精力多加关注罢了。
把女子甚至是自己的妻子,向来都看做是附庸,就算是在陈宛秋身上栽了坑,可骨子里的认知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皇上笑而不语。(未完待续……)R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