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是乔瑜,为何你再不吹那《白云》曲?
为了谁,你不再吹那《白云》曲?
将子无死,尚复能来?
你的心中,究竟在思念谁?在等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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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和章清终于在曲靖城的西面靠近,两人勉强寻了一个地方登岸,才发现还要越过两个山头才能到达曲靖城。好在如今已经是盛夏,天气炎热,山上果实茂盛,有野果果腹,因此两人尚可且行且歇。朝曲靖而去。
若走得累了,碧落和章清便坐在山间远眺,便能瞧见暮江南岸战火渐灭,阳平成了焦野,暮江却兀自东流。
越过一个山头,愈近曲靖,道路愈发开阔平坦,不再蜿蜒曲折。可两人却心有灵犀似的,越走越慢。原来估摸两日便可赶到曲靖,可她们如今仍在半山腰上。
“有座茅屋。”碧落指着前方山边的一间茅屋。微有些踌躇。历一事长一智。她早已不是当初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而她又总记得当初在嵚州的山道上,她莽莽撞撞地遇上了常玉,却又因之晓得了常玉和翟子方的事情。若非如此,常玉也不会成了失心疯。
她眼前又浮现常玉在西华桃下蓬头垢面的样子。也不知道燕燕可会好好的照看常玉?她连忙摇了摇头,只瞧着前面的茅屋,暗忖着:眼下,又会遇上了谁?
“你怕什么?”章清瞥了一眼碧落,“不过是一间茅屋罢了。这样荒郊野岭,有没有人住还不晓得呢。”
她一扯碧落,上前便“嘭嘭”地拍着那茅屋的门。可里面无人回应,章清一掌推开了门,里面阴黯沉沉。只有一架床,一张桌子和几张断了腿的凳子。门一开,山风便吹得屋内的蛛丝来回摇幌,房里还扔了几块砖石,四处都是灰尘。原来是一间被人舍弃的破茅屋。
“我累了,就在这里歇一歇吧。”章清对碧落道。
碧落瞧着四周,也点了点头。茅屋后面便有一条溪水,两人齐心协力,将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竟然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夜已沉沉,屋里没有被褥,碧落盖着那件薄薄的黑氅,又拉出一半盖在章清的身上。章清伸手便掀开了氅子,冷声道:“我不要盖你的东西。”
她一贯如此生硬,碧落却笑了笑,将自己裹了一身,道:“好,不盖便不盖,我晓得你是怕我冷。”
章清只是冷哼了一声,碧落丝毫不在意,又说道:“阿清,我们到了曲靖,一起回晔香楼可好?”
“我不回去。”章清望着窗外的淡月,冷冷地说道,“要去你自己去。”
“我无处可去,你愿意我回昭南么?要不然你带我去谦王府么?”碧落又困又累,早已经睁不开眼睛。
“难道非要同旁人在一起么?”章清冷哼道,“一个人过日子不也是挺好的么?”
“我同你一起,你也不肯么?”碧落笑着搂住她。
章清将碧落手一推:“你同我怎么一样?”
“我同你有什么不一样?”碧落睡眼惺忪,仍是搂住了她,将氅子又披了一半到她身上。章清这次却再未推开,只是轻哼了一声:“少废话,不要再吵我。”
夜亦渐深,两人再不交谈,各自歇息。不过一会,碧落便已经呼呼入睡。睡到半夜,忽然间觉得有风冷嗖嗖拂到面上,她随手一摸,又觉得身边空空落落的。碧落顿时惊坐起了身子,章清果然不在身旁,而门正是虚掩着,这才漏了风进来,将她吹醒了。
碧落扫视了一眼房内,并无异相,她起了身,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才瞧见章清正站在山边,远眺着曲靖城。在这山腰远远望去,曲靖城里,万家灯火,依稀可见。而她的身边,不知道在烧着什么东西,一股黑烟拔地而起,上冲云霄。
她面色幽然,只是怔怔地瞧着东边。如今正是六月下旬,夜半虫鸣声声,满山都是生机蓬勃。可她的白发飘飘扬扬,在风中交缠,反倒比十月的初冬还要萧瑟。过了许久,她转过身来,瞧见碧落站在她身后,面上同是怅惘。
碧落低声问道:“怎么不睡?”
章清木然了半晌,才凄然笑道:“我昨夜第一次听他开口唤姨娘的名字……”
“我从来都未曾见过他这个样子。原来有情无情,只是唤一声名字,便分辨得出来。”章清淡笑道,“碧落,他的情,我从来都无缘沾染过一分。”
“阿清……”碧落揽住了她,却不知如何安慰。
章清靠在了碧落身上,低声道:“碧落,陪我再呆一晚。再靠近一尺,再近一步,我都走不动。”
碧落点了点头:“好。”可章清又怎知她自己心中,亦是情怀怅触,愁思如潮。她转头瞧着曲靖城那方向,这淡月疏星之夜,遥遥见曲靖灯火通明如昔,似乎有一个人也在向她遥望。
有情无情,原来只是唤一声名字,便分辨得出来。可若无情,那片残纸,那条薄氅,却又怎么都落在了碧落手里?
还是他,心中亦有畏怯之事?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