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但心中也放不下自己的血脉,何况他也厌倦了战乱和军中生活,更不想再妄造杀孽。
回到大辽后,四郎与杨琪接头。
杨琪深知太君步入年迈,身子不好,失去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如果再次同时失去两个孩子,她怕太君会崩溃。何况四郎在老太君的心中早已是死者之身,而她不同——
她不仅是杨家的孩子,还是杨家唯一的女儿!
而她这个杨家唯一的女儿竟在敌国与敌国的大将私定终身,甚至还有了孩子,这要是被杨家的人知道了,老太君又岂止是崩溃那么简单。
她更加不想让有心人知道这件事,不然通敌叛国的罪名按在她身上是小,连累了杨家就麻烦大了。
况且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杨琪带着令牌连夜潜逃,一路披星戴月策马扬鞭,还没到边境上,那条小路上就出现了拦路者。
黑夜沉沉,白月森森。
那人背着苍苍月光,以黑压压的夜幕为背景,却像是一道黑色的剪影,唯有宽大的衣袂随夜风猎猎而摆。
杨琪勒马而停。
她没看清拦路者的面目,却对那道身影无比熟悉。这一年多以来,有多少个夜晚与他同床共枕,她已然数不清。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杨琪喃喃自语。
今日倘真死在了这里,也算万事大吉。日后她便不用再担心谁会利用她做借口来害杨家。
与他——
与他也算有个了结。
杨琪驱马慢慢近前。
在盛气凌人的威势下,马儿竟不经主人允许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上哪儿去?”这道声音比让人瑟瑟的夜风还要阴冷、有力。
“去我该去的地方。”杨琪的声音轻得像是要随风飘远。
耶律斜轸负手而立,岿然如山,强横无匹,“时至今日,除了我这里,你还能去哪里?”
杨琪心神一动,他果然早就察觉到了。她自然不会真的自信自己能够在他面前伪装的很完美。
因为他对她有情,才会对她如此放任纵容。
不论发生了什么,他总会站在她这边,护着她宠着她爱着她。哪怕被人说昏聩,他一如既往。有几人知道,他比谁都要清醒。这样的男人,一遇上她,就变得那么不理智了。
做出血洗北院王府的蠢事来,还把正牌的北院王妃送去了庙宇美其名曰为修行德行。
在旁人看来,他种种行径,全系一人,是那么不可思议。
整颗心沉到了无底深渊,还在不停的往下坠,夜风如尖刀一般足以刮痛脸颊,杨琪却麻木,什么也感觉不到。
“耶律斜轸,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杨琪的声音里参杂着一丝邪笑。
“你潜伏在我身边做的那些事情,你以为真能瞒得住我?”
杨琪苦笑,“既然你知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这里,你我的归宿只有死亡?”
“每个人最终的归宿都是死亡。”耶律斜轸淡然道。
他久经沙场,见惯了死亡,当森然的凶器逼近,被阴冷的杀意包裹,从没有任何一件事让他感到战栗或恐惧。但是——
自从与杨琪相聚,每天,每时每刻,每天晚上,他无时无刻不害怕再去失去杨琪,无时无刻不害怕着杨琪从他身边逃走......
对她的每一次纵容,都是因为深爱。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杨琪闭了闭眼,再张开时,眸中一片死寂,“你杀了我吧。”
耶律斜轸脸上伤痛痕迹明显,“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留在他身边,承受无边无际的痛苦吗?
杨琪快要疯了,竭尽全力嘶喊,“我姓杨,我姓杨,我姓杨啊!”
竭力之后,脸上是一片冰凉的湿意。
耶律斜轸上前,跃上马背,炙热的胸膛紧贴着杨琪的后背。
握上杨琪紧扯着缰绳的手,那只手上的温度,比死人的体温还要低。
身冷心寒,杨琪已是万念俱灰。
她在耶律斜轸的怀中挣扎,却被仅仅按住。
“我说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杨琪再次声明。
耶律斜轸长舒了一口气,似在叹息。
白色温热的气息在杨琪的耳边很快消散,然而那一声叹息的余音却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