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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奕突然有些明悟,因为他联想到,自己这几日好像在金陵城突然变的受欢迎起来,韩熙载、周宗,甚至国老宋齐丘等人,接连举宴请他,都毫无例外地旁敲侧击,问他对江南的观感,他起初并没有细想,但今日李璟派出了两位来自北方的降将来试探他,让韩奕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何迟迟未被允许离境的原因。
“真是好笑”韩奕暗道。
搞清了原因,韩奕心中冷静异常,并不点破这二人用意,摆手自嘲道:
“韩某不过在中原略有薄名,岂敢在两位令公面前班门弄斧?自古以来,忠于王事者,虽赢得身后美名,但却丢了自家性命,而降将却不招人待见,以为降将只顾个人安危,不可重用,因而总惹官场倾轧,二公却在江南如鱼得水,这真令在下感到意外。”
“这个老弟就不懂了吧?”李金全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我等身为兵将,在哪里效力,还不是一样?这几十年来,凡是上点岁数的人,哪个不是换过三两个异姓主子的?有几人从一而终的?又有几人真正死于王事的?”
“这倒也是”韩奕很诚恳地答道,“我虽然年轻,好像也换了主子,良禽择木而栖,嗯,世事变幻,实属平常,由天不由我啊”
“这就对了嘛,北海侯方才也说,良禽择木而栖,但北海侯莫要忘了,贤臣择君而事,吾主李氏,雍容大度,虚怀天下,所以对我等降将,并不分亲疏远近。”
“哎”韩奕忽然叹了一口气,他猛地饮了一口酒,“我主郭氏,也是明主,只可惜他老人家太注重私情,被王峻那老匹夫蒙蔽……哎,家丑……韩某喝多了,见谅、见谅”
“今朝有酒今朝醉,说这些让人不高兴的事情做甚,韩侯也算是中原出生的英杰,今日老夫做东,只管饮酒听曲,来,喝”
李金全心中大喜,大包大揽,那皇甫晖则在旁叫好,又吩咐店家换了杯盏,再添上两壶美酒。郑宝在旁侍立,他见自己义兄一杯接一杯地豪饮,心中担心,规劝义兄少饮为妙。韩奕一把将郑宝推开,骂道:
“我在汴梁时,总有人制肘,让我不痛快,今日远离汴京,你也休想管我来,我再敬二位……令公一杯,不,三杯”
“好、好,能与中原年轻一辈的豪杰痛饮,也是平生一大快事,老夫先干为敬”李金全连忙举杯应承道。
“就是、就是,吾辈男儿就恨有人婆婆妈妈,在旁嘀咕下绊子,来,老夫也敬韩侯一杯”皇甫晖自然不甘落后。
一杯接一杯,韩奕来者不拒,最后酒气上涌,就连说话也卷舌头:
“酒逢知己……千杯少,还是皇甫令公……呃………知我”
“兄长,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郑宝再一次劝道。
韩奕猛地将郑宝推到一边,还打碎了面前的酒盏,指着郑宝骂道:
“滚开我没醉别扰本侯……酒兴,还是……在这金陵城里……舒坦,没人压我……管我”
说着,韩奕就满桌子寻找酒盏,竟抓起李金全的酒盏往自己嘴边送。郑宝气急,抱怨道:
“找甚么借口,依我看,你分明是贪恋江南美色,舍不得返回中原了,你莫非忘了临来前,县君嫂子对你的牵挂吗?”
李金全惊讶地问道:“韩侯,我江南甚么样的女子你得不到?说给老夫听听,老夫替你去做媒”
“就是嘛,说给老哥听听,老哥立马派兵去抢来”皇甫晖拍着胸脯道。
韩奕抬起迷离的醉眼,旋即又扑通一声趴在桌子上,头部直接砸在一盘菜羹上,仍浑然不知地呼呼大睡起来了。
“韩老弟、韩老弟”
“看来,韩侯是真醉了”李金全颇为惋惜地说道。
……
中秋节一过,夜晚就有了几分凉意。月色阑珊中,郑宝与曹十三两人将醉了的韩奕架出了画舫,将韩奕小心地扶进马车躺下往回赶。
夜晚,秦淮河畔仍然有不少意犹未尽的行人,有人搂着女子当街打情骂俏,有人扶着街角大吐特吐,还有不少小贩在街边叫卖。
郑宝看了看夜色,叹了一口气护在车外步行,他感觉自己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这里一切的繁华与温柔都让他产生厌恶的情绪,如果能够,他希望能早点踏上返回中原的路。
曹十三追上一步,疑惑道:
“衙内,侯爷今晚怎么醉了?我追随他不少年头了,还从未见他醉过,他一向饮酒有度的。”
“我兄长今晚心里有些不痛快,所以醉了。”郑宝心中有几分焦虑,“李金全与皇甫晖两个无耻之徒,一个曾是横征暴敛的匹夫,一个是胆小逃跑的鼠辈,抛弃中原故土,只顾自身安危,贪图荣华富贵,有甚么资格与我兄长同饮?我看他们分明就是不怀好意而来”
正说话间,街边有小贩高声地叫卖:
“枣、香甜可口的大枣,梨、个大多汁的甜梨,便宜卖了”
那小贩见郑宝偶然投过来的目光,立刻凑了过来:
“公子,正宗的青州大枣与水梨,要不要称一斤?”
“想不到金陵城还有青州的大枣与水梨可卖?”郑宝觉得诧异,脚下却没有停步。那小贩见有人搭腔,立刻眉开眼笑,连忙追上说道:
“公子,小本生意不容易,这可是从中原长途贩来的,赚的就是辛苦钱,这是今晚最后一笔生意,只剩下这么点果子,折价卖给您呐您一看就是走南闯北识货的”
“一边去”郑宝心中烦闷,扭头斥道。
忽然,从马车中传来一句沉稳而又不可违抗的声音:
“小宝,让他将果子送到公馆去”
郑宝与曹十三在车外闻听此声,面面相觑。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