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驰出大营,风驰电掣般向北开去.
太阳已经升到东天,天气晴朗,草原上牧草茂盛,抬眼是一望无际青绿色,清风抚面,令人心旷神怡,白云低低地悬在半空,有时停留在小丘上,仿佛一座巨大的白色城堡,唐军沿着玉带一般的真珠河奔驰,一个时辰后,数十里的路程已被抛到脑后.
这里的羊群渐渐多了起来,牧民们逃得远远的,惊诧地望着这支奇怪的队伍,确实,这是百年来唐军首次出现在这片土地上,许多一生未曾离开家乡的石国人,压根就没有见过唐军.
这时,一匹马飞快地向这边奔来,马上一人在拼命地向他们挥舞手臂,嘴里大声叫喊,声音含糊,不知道他在喊什么.
直到到他跑近,唐军才看清楚了,是一个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粗糙,和他们一路看到的胡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却激动得泪流满面,几乎冲下马,跪在唐军面前号啕大哭,他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将盘在头上的一根根小辫拉开.
半晌,两名唐军将他扶到李清面前,心酸地道:“都督,他是汉人,老家在长安,被突厥人掳掠到这里已经二十年了.”
李清望着这张沾满泥土与青草的泪脸,披散着头发,深刻的皱纹,被掳掠二十年,或许是第一次看见大唐的军队,看到自己的亲人,李清的鼻子一酸,眼睛有些湿润.
“你家在长安哪里?”
“我家?”他目光有些茫然,忽然目光一闪,似乎想起什么,用已经快要遗忘的汉话结结巴巴道:“我家....在、在平康坊,我的娘还在家里.”
说到娘,他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扑通!’跪在李清面前,哀声求道:“你们...带我走吧!带我回家.”
段秀实叹了口气,问李清道:“都督!带上他吗?”
所有的士兵都期待地向李清望去,同胞的凄惨遭遇让所有唐军的心情都异常沉重.
“给他换一身衣服,带上吧!”
众人七手八脚给他换了一身军装,他手脚僵硬地摸着军袍,又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李清摇了摇头,继续策马前行,此刻他心中异常愤恨,突厥人危害边境几十年,被掳走的大唐百姓何止千万,大都被卖为奴隶,境遇悲惨,可朝廷对他们却从来不闻不问,这就是泱泱大国的风范吗?
过了一会儿,段秀实纵马赶上来,对李清道:“都督,我已经问过他,他叫王七郎,原本受雇一个商队,开元十八年在庭州被掳,卖给一户牧民为奴,已经二十余年了,听他说,当年被掳的唐人大都安置在石国,城里也有不少汉人工匠.”
李清的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侧身对段秀实道:“你问问他,对石国的地形分布是否熟悉?城里的工匠有没有认识的?”
“是!”段秀实应了一声,又转身离去.
片刻他再次回来禀报,“都督,他说他都知道!”
“那就让他给我们当向导!”
李清话音刚落,忽然听见前方传来‘呜!呜!’的号角声,角声低沉悠长.
“是军号!”段秀实脸色大变,他在安西一直为斥候,知道这是胡人军队常用的号角.
“不急,看一看动静.”李清用手遮挡住刺眼的阳光,他看见数十只鹰忽然出现,在半空中盘旋,那应该是猎鹰.
片刻,激烈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一片黑压压的骑兵越过小丘,向这边驰来,约有千余人,在他们前面,数十个小黑点在领头奔跑.
“他们是来打猎的.”李清一勒缰绳,命士兵列队,等待着这支打猎队伍的近前.
嘹亮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在天空中回荡,牧民早已惊恐万状,跑得一个不剩,大队骑兵飞驰而来,很快形成一个扇形将唐军围住.
“你们是哪里的军队,为何出现在我石国的领地?”
一名军官飞驰上前,用突厥语大声问话,他目光疑虑地打量李清,他见李清头戴乌漆纱帽,身着紫袍,手执旌节,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不要问了,他们是大唐来的使者,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这时从队伍里出来一名骑士,满身披挂盔甲,手里握着长弓,腰挎宝剑,骑在马上长身挺立,显得英姿勃勃,只见他长得异常清秀,眼似冰潭,目光深邃,锐利地盯李清.
“李侍郎,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