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暴发户能寻出这等奢侈之法。
胖子竖着三根指头摇晃不停:“三千两啊!这架床值三千两!还是定制的,光有银子可买不到!没这床,我能在这鬼地方睡得着觉!?”
他再用手遮住烈日,摇头不迭:“这鬼地方!不是帮朋友。我才不来呢,就跟油锅似的……啊啊!别动!”
话没说完又尖叫起来,原来是舌人一翻译,大包头们被吓住了,原本这床就重,现在更是挪不动脚步,床也径直下沉。
胖子一声尖叫。倒让惧到极点的大包头来了力气,稳住了床,但怎么也下不了踏步。
转头扫视周围,这里因为是军用码头,来这里上工的大包头不多,都在其他船上装卸,胖子半天没找到多余人手。
视线转到李克载这却停住了,胖子招手道:“喂!大包头!叫你们呢。过来搭个手!银子好说!”
李克载楞了一下,眼角瞄到两个大包头才恍然,不是喊他呢。不过那胖子眼力价依旧很差。就没看到那两个大包头上身穿着衣服么?人家不是劳力,是基地所属的巡兵。
如果李克载没在这,两个天竺巡兵多半还是要去帮个手的,华人老爷有拳有权还有钱,可不是他们这些达利特得罪得起的。
但李克载这个大老爷就在眼前,他们可不敢乱动,见这个年轻的大老爷没说话,他们就像瞎子聋子一样,毫不理会那胖子。
李克载心情也不是很好,如果胖子不这么跋扈。他也就顺手帮一把了,可这胖子不仅豪奢,还眼中无人,他也就默然以对,看这胖子怎么跳腾。
胖子果然急了,抖着肥滚滚的肚腩“滚”过来。终于看清了那两个大包头的打扮,知道跟眼前这个年轻军官有关,径直朝李克载道:“小军爷,唤他们搭个手吧,咱们乡里乡亲,可得帮一把啊。”
一边说还一边塞过来一张红票,票面图案是双身团龙,正是英华银行发行的一两钞票,俗称为红龙票。国中物价虽然见涨,这也是一般人一月收入的四五分之一,就当着随手的小打点,不得不说,这胖子出手真是阔绰。
李克载还在发愣,似乎一下子难以进入角色,他还真是从没有过被人打点过,至少是没被一张小红票打点过……
安平远一直在四下张望,胖子上前,他才下意识地拦在李克载身前,再见胖子递来绿票,本就如蒸虾的脸顿时由红转黑。
“什么人!?想干什么!?”
安平远一声喝,胖子吓了一哆嗦,下意识地躬身低头道:“小人钟……”
太胖,腰是弯不下,脑袋也只点了一点,名也没报完,然后这家伙就找回了心气,带着些恼意地嘀咕道:“不帮就不帮,这么凶干嘛!?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知礼数……”
心气随着嘀咕越来越足,这家伙似乎不满在两个小尉官面前丢面子,哗啦又抖出一张绿票,票上图案是孔子头像,十两!
胖子摆出居高临下但又笑得灿烂的和蔼面容,晃着绿票道:“二位军爷,这样总该伸手了吧。”
安平远脸色已由黑转白,这胖子还真是不知死活呢,趾高气扬地用钞票扇太子的脸?
他正要起脚将这胖子踹开,英华军纪森严,军民关系也比历朝历代都融洽,但跟军民一家亲还是有很大距离的,更何况这胖子是主动送脸上门呢。
腿还没抬起来,就被李克载拦住了,年轻的太子微微笑道:“好好,帮你一把。”
见太子也笑得灿烂,安平远心有所悟,没再说话,就看着李克载招呼两个巡兵去帮那帮包头。那胖子见自己的票子没被拒收,笑笑走了。可一边走却一边摇头低叹,像是在痛惜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连这点随手之劳,都必须掏钱来买。
李克载捏着那张绿票,脸上笑得更为古怪,安平远问:“殿……克载,什么章程?”
精瓷云床悠悠下了踏板,朝侯在后面的马车挪去,李克载朝安平远比了手势,后者两眼一亮,竟是憋不住笑,吃吃地跑开了。
眼见那三千两宝床离马车还有十来步距离,一阵急促号声猛然响起,两个天竺巡兵下意识地松手立正,这是基地里的巡守集结号,他们可不敢有丝毫违背。
哗啦……当啷……
脆响声连绵不绝,价值三千两的精瓷云床摔在地上,瞬间变作三十两都不值的碎瓷片。
在胖子、舌人以及另外四个包头惊骇欲绝的注视中,两个巡兵喊着“一二一二”的号子,屁股都不拍地跑掉了。
“我的床!我的精瓷云床!”
胖子抱头尖叫,四个包头对视几眼,很有默契地撒起丫子,大脚开溜。
“姓钟,又是个胖子,一定不是好人……”
一边李克载脸上还保持着微笑,肚子里却快意地骂着。父亲曾经说起过早年凤田村的故事,其中就有个钟胖子,那还真是乡亲呢。
不过那个叫钟上位的胖子,跟眼前这个胖子该不是一个人吧,可惜了。
李克载正暗爽时,胖子却泪眼婆娑地捞着宝床的碎片,心中翻腾如怒涛,“老天爷,你就喜欢整我是吧!我钟上位这辈子是倒了什么霉啊!”
“老天爷,我恨你——啊啊!我的床——!”
卸任的珊瑚州总督钟上位,刚踏足天竺,就又遭遇了沉重打击,他悲愤不已,再次发出了凄苦的命运之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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