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巴正处于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中,大局为重嘛。”
钟三日继续冷笑,贝拉斯克斯过了软场子,态度又隐隐转为硬的威胁:“年轻人,你也知道,欧罗巴的大多数商人,都靠我们犹太人的贷款在作生意,没有我们,他们不仅没有稳定且充足的资金,也难以完成繁复的汇兑工作。甚至在百年前,欧罗巴的国王们都要靠我们提供金钱,在每个国王的伟大梦想之后,是我们犹太人的金钱在起作用……”
这不是炫耀,贝拉斯克斯也许认为,眼前这个年轻的赛里斯胖子是还没意识到犹太人在欧罗巴的政治影响力有多大,只以为这是商业之间的较量,他很有耐心地讲解着本民族在欧罗巴政治版图上的地位。
“你看,像我这样的宫廷犹太人,就是专门为国王们提供金钱服务的。不列颠、法兰西和奥地利这些国家,靠着他们本国的工厂和商人,以及国王和议会手中所握的权力,渐渐不再那么依赖我们犹太人。但有些国家,尤其是对那些新兴崛起的国家来说,我们犹太人就是他们的脊梁,他们唯一可靠的盟友。”
贝拉斯克斯转着手指间的戒指,跟钟三日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人手中都戴满了戒指,不同的是,钟三日的金刚石戒指太新,而贝拉斯克斯戒指上的金刚石像是蒙着一层历史的尘迹,光彩温润,不像钟三日手上的那么刺眼,这意味着那是有历史有渊源有传说的真正宝物。
他语气里满是告诫的善意,可在钟三日听来,却是满满的威胁:“就说普鲁士,我们犹太人在普鲁士宫廷里已经服务了一百多年,历次战争,包括奥地利的战争,没有我们犹太人的金钱,国王和公爵们都打不下去。一百年前,萨克森选帝侯奥古斯都二世借了我们一百万金币,才当上了波兰国王,六十年前,腓特烈一世借了我们一百一十万金币,才当上了普鲁士国王。”
贝拉斯克斯朝钟三日歉意地笑道:“现在的腓特烈二世靠着你们赛里斯的军火才能开战,可他给十多万大军付薪金的钱,也只能找我们犹太人。我们之间的争执即便引起蔡大臣的关注,为了赛里斯和普鲁士的同盟,我相信蔡大臣也会认真衡量……”
钟三日一副恍然神色:“真没想到,你们犹太人这么厉害啊。”
接着钟三日脸色转为怜悯:“可你们终究还是流浪汗啊,你们没有自己的国家,国王们把你们当作用过就丢的抹布,你们给国王们借钱,是因为你们也只能这么做,否则那钱不但挣不来更多的钱。还会害得国王们嫉恨你们,哪天心情不爽了,就又要把你们赶出去。”
贝拉斯克斯还微微笑着。只是笑容有些僵了,暗道这死胖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钟三日趁势追击:“我还记得。你们犹太人另有名字,现在的名字都是国王们要求你们强行另取的。你的葡萄牙名字一点也不合葡萄牙人的传统,贝拉斯克斯……像是个女人的姓氏,难道你还是冠着母姓?”
贝拉斯克斯额头开始冒青筋,不过犹太人历来涵养很足,被压迫惯了……
“钟,我们是在谈生意,引申为人身攻击就不够绅士了。今天我见你。也是想跟你讨论一下配额问题,只要你们福兴银行……”
贝拉斯克斯还想把话题拉回来,钟三日继续道:“你们犹太人没有国家,这话是不是人身攻击?我只是找你确认一下,怕以后遇到其他犹太人,再问这个问题会惹得人家揍我。”
贝拉斯克斯暗暗咬牙,心说我现在就想揍你!没有国家。流浪千年,这是每一个犹太人心中最深重的伤痛。千年里受的无数苦难,遭遇的无尽欺压,都归结为这一点。
贝拉斯克斯深呼吸,虔诚地道:“以色列就在我们心中。我们身在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国家。”
钟三日却愣愣地道:“以色列在奥斯曼人手里……”
“够了!”
贝拉斯克斯的好涵养已经耗尽,恼怒地拱手作揖,用汉语道:“慢走,不送!”
轮到钟三日笑了:“我真走了,你要后悔一辈子的,我正想给犹太人送一个国家,就不知道你能出多少价码?”
贝拉斯克斯没好气地道:“请不要开这种无意义的玩笑,我知道你们赛里斯多的是小岛,几百金币就能买一座,如果我们只为找一处容身之地,早就自己买了。我们要的是回归以色列。而这一点,别说是你,就连蔡大臣,甚至你们的皇帝陛下亲口提起,我们犹太人也不会相信。”
钟三日嘿嘿一笑:“不是南洋的小岛,当然也不是以色列,但如果是离以色列很近呢,甚至你们两千多年前还呆过,也算是故乡。”
贝拉斯克斯一愣,片刻后圆瞪双眼惊声道:“埃及!?”
他当然绝不相信钟三日这小胖子有什么能力来掺和犹太人归乡这种顶破天的大事,但这话透出的信息里,含着一丝飘渺的可能性,即便再飘渺,他也想亲手抓住。如果埃及那边真有一块地方能容犹太人,也算是通向归乡之路的一大进步。
钟三日点头道:“你也知道,我们赛里斯跟不列颠早就有默契,有兴趣在埃及联手大干一番……”
钟三日此来可是作足了功夫的,他传承了他爹的忽悠之能,加之年轻气盛,任何大局都敢掺和,借埃及之事,用一团大香饵砸晕贝拉斯克斯,就是他的大招。
贝拉斯克斯激动归激动,自是不相信钟三日有这么大能量:“这事也该是蔡大臣跟我们谈,而不是你……”
钟三日终于亮出底牌,尽管他真心不愿,但为了他的事业,为了他的复仇,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贝拉斯克斯先生,你怕还不知道我们钟家在赛里斯的地位,我父亲跟皇帝陛下交情很深,就算谈不了细节问题,递个话还是行的。”
他挑挑眉毛:“当然,价码问题,想必也不是你能跟我来谈的。”
贝拉斯克斯怎可能被他一句话哄住,笑道:“能不能请问一下,你父亲跟皇帝陛下是什么交情呢?”
钟三日傲然道:“是相知三十年,过命的交情!”
直到入夜,钟三日才从贝拉斯克斯的宅邸里出来,出门时脸放红光,却鄙夷地吐了口唾沫:“犹太佬,别以为你们哄人千年就有多大本事,在我钟三爷面前,你们就是渣啊!”
宅邸里,贝拉斯克斯正口齿不清地吩咐着仆人:“把这些信分送给各位拉比们,让他们尽快来里斯本!跟他们说,大事!了不得的大事!错过了这一趟,就要后悔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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